朝廷密旨的背书,如同给苏瑾的船队披上了一层薄甲。她立刻着手强化这有限的自卫权。沈文柏奉命,以“加强海上避险与防护能力,以应不测”的名义,向泉州市舶司及当地卫所正式报备,为四条船增配了标准制式的官造弓弩二十具、长矛四十杆、皮甲二十副,并登记了每件武器的编号。所有武器平时锁于加固的武器柜中,钥匙由船长与沈文柏指派的事务官分别掌管,非紧急不得动用。同时,赵哨总与胡舵工加紧操练船员在颠簸船体上使用这些武器的技巧,尤其强调协同与威慑,而非主动攻击。
另一方面,苏瑾指令沈文柏,利用玉容斋在东南的商业网络,开始有意识地搜集、采购一些并非严格违禁,却在海上有特殊用途的物资:例如超长的坚韧缆绳、特制浮筒、防水火油(以灯油名义)、性能更好的望远镜镜片,甚至通过陈娘子介绍的隐秘渠道,重金购得了两架结构复杂但威力可观的西洋钢弩——这东西被拆解后混入普通建材中运回,组装后秘密存放,作为不到万不得已绝不示人的底牌。
水师对那处秃岩岛礁的探查,结果令人不安又似乎在意料之中:岛礁周边水域暗礁密布,水道曲折,大船难以靠近。水师快艇抵近侦察时,发现岛上曾有临时营地痕迹,但已人去营空,只留下一些焚烧过的灰烬和难以辨识来源的杂物。那艘隐藏的第三艘船也不见踪影。显然,对方在“乘风号”逃离后,迅速转移或隐藏了据点。这种警觉性和行动力,绝非普通海匪所有。
这结果上报后,朝廷对龙鲨帮(此时官方文书中开始出现“疑有悍匪结连外番”的提法)的警惕更增,对核定航线的巡逻力度进一步加强,但对如何根除这股神出鬼没的势力,仍无良策。压力,部分转移到了身处一线的苏瑾船队身上——他们成了最可能再次遭遇对方、并需做出即时反应的尖兵。
龙鲨帮的反击,来得快而刁钻。他们没有选择在海上直接攻击有明显官方标识和自卫准备的苏瑾船队,而是转向了商业层面。
首先遭殃的是与玉容海事司有合作意向的几家琉球华商。其中两家在吕宋的货栈先后遭遇“意外”火灾,损失惨重;另一家派往南洋采购香料的船只,在靠近吕宋海域时“神秘失踪”,数日后有残破的救生艇漂回,幸存者语焉不详,只提及遭遇“快船围攻”。虽然没有直接证据指向龙鲨帮,但明眼人都知道是谁在警告。
同时,在东南沿海的商界,开始流传更恶毒的谣言:苏瑾船队所谓的“官船”身份,实则为朝廷监视海商、征收重税的前哨;其船上藏有官府密探,记录商贾言行;甚至暗示苏瑾与某些官员勾结,意图垄断南洋贸易,排挤所有其他海商。这些谣言在利益受损的同行和心怀嫉妒者中迅速发酵,玉容斋在东南的部分生意也受到微妙影响,一些原本亲密的商号开始态度转冷。
“他们在断我们的臂膀,污我们的名声。”沈文柏忧心忡忡地来信,“琉球那边几家华商已明显畏缩,吕宋线的情报几乎中断。沿海商界人心浮动,对我们疑虑加深。”
苏瑾在京中,面临双线压力。一方面,她通过安阳郡主和端亲王,委婉地向皇帝反映了“有海上不法势力,因嫉恨朝廷特许航路,正以卑劣手段残害合作商贾、散布谣言,意图破坏海事新政,其行可诛,其心叵测”,将商业打击上纲到破坏国策层面。另一方面,她亲自修书给那几家受影响的琉球华商,信中绝口不提胁迫,只诚挚慰问损失,表示玉容斋愿以成本价提供一批紧俏的江南绸缎和瓷器,助其渡过难关,并附上精美的玉容斋新品香露作为赠礼,维系情谊。对沿海商界的谣言,她则指示沈文柏及各地玉容斋掌柜,一律不予公开辩驳,只以更优惠的合作条件、更可靠的货物交付来争取伙伴,用事实说话。
然而,真正的惊澜,还是在海上掀起了。
这一次,是“破浪号”执行一次常规的泉州至广州官物运输(一批广府急需的药材)。航线相对安全,且沿途靠近海岸,水师巡哨也频繁。行至闽粤交界海域,时近黄昏,海面起了薄雾。“破浪号”按照规程,减速航行,加强了望。
雾渐浓时,侧前方突然传来剧烈的木材断裂声和惊恐的呼救声!只见一艘中型货船在迷雾中歪斜,正在快速下沉,船上人影慌乱,纷纷跳海。从其破损的船体看,似乎是撞上了隐没在雾中的礁石或……被什么东西撞了。
“破浪号”胡舵工见状,毫不犹豫下令:“靠过去!放舢板救人!发遇险信号!”海上救助是通行法则,也是朝廷鼓励的善举。
就在“破浪号”放下两艘小舢板,水手们奋力划向落水者时,异变突生!那艘正在下沉的货船另一侧,浓雾中猛地冲出两艘快船!船型正是之前见过的、疑似龙鲨帮的制式快船!它们并非冲着“破浪号”而来,而是直扑那些在海中挣扎的落水者和“破浪号”放出的两艘小舢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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