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天傍晚,事情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一艘在较远外围巡逻的明军哨船,在例行了望时,突然发现西北方向海天相接处,出现了几个迅速变大的黑点——是船帆!数量不少,至少有五六艘,看形制,绝非本朝水师,也与荷兰船只常见的样式不同,倒有几分像……像之前情报中描述的“调律舟”的放大版?或者更准确地说,像某种大型的、远洋航行的“古式”帆船!
“敌袭!不明船队!西北方向!”了望兵厉声高呼。
警报立刻传遍整个封锁船队。郑参将心头一紧:难道“调律舟”并非孤船,而是有接应的舰队?还是说,“聆音者”的主力,此刻才真正现身?
他立刻下令收缩防线,各船向指挥舰靠拢,组成防御阵型,同时派出快马(通过附近岛屿)和信鸽,向后方冯远山紧急报信。
然而,那支神秘船队并未直接冲向明军封锁线,而是在距离尚有十余里时,便放缓了速度,甚至开始降帆。其中一艘较大的船只,升起了一面奇特的旗帜——底色深蓝,上面绣着一个复杂的、由同心圆和交错弧线构成的银色符号,在夕阳下泛着冷冽的光。
紧接着,那艘大船放下了一艘小艇,朝着明军阵线缓缓划来。小艇上只有三四人,未持武器,为首者身着与“调律舟”上人类似的深灰色奇特长袍,但样式更为庄重,手中高举着一卷疑似文书的东西,另一只手则举着一面小的、绘有同样符号的三角旗。
“这是……要求交涉?”郑参将惊疑不定。他命令一艘快船迎上前去,但保持距离,弓弩火铳戒备。
双方在距离明军阵线约一里处相遇。灰袍使者用略带异域口音、却异常清晰流利的官话高声喊道:“大明水师统帅阁下!吾等乃‘寰宇知律会’远东巡使麾下!今特为化解误会、共商‘大潮’之事而来!请允我等呈递文书,面陈利害!战端一启,恐将再蹈前日覆辙,玉石俱焚!”
“寰宇知律会”?又一个从未听闻的名字!但“化解误会”、“共商大潮”、“再蹈覆辙”这些词语,显然意有所指。郑参将心中急速盘算:对方似乎知道之前的大灾难,且暗示冲突可能导致类似后果。他们自称与“调律舟”(很可能就是他们口中的“巡使”所属)有关,却摆出交涉姿态……
“让他们过来,但只准使者一人上我主船,且需解除一切武装,搜身检查!”郑参将最终决定。他需要知道对方到底想干什么,也需要为后方冯远山的决策争取时间。
很快,那名灰袍使者被带到“镇海”号上。他面容清癯,约莫五十余岁,眼神深邃平静,举止从容,面对四周明军将士充满敌意与戒备的目光,毫无惧色。他恭敬地行礼后,呈上了那卷以火漆封缄、盖有奇异符号印章的文书。
郑参将示意身旁通译(兼文书)接过,当众拆阅。文书以汉文写成,措辞古雅而直接。其主要内容可归纳为三点:
一、自称为“寰宇知律会”,是一个“致力于探究天地万物运行之隐秘韵律,尤其是周期性‘大潮’现象”的古老学者组织,非政治、非军事团体。
二、承认其所属之“观测舟”(即明军所称“调律舟”)在此海域进行“必要的韵律监测与基础调和实验”,旨在“理解并平抚此次异常剧烈的‘大潮’涌动”,防止其彻底失控,造成更大范围的毁灭。前日与明军冲突,实属自卫与误会。
三、警告明国水师,持续的包围与敌对行动,将严重干扰其“调和”工作,并可能因不必要的能量激荡,再次诱发不可控的灾难。提议双方立即停止敌对,建立临时沟通渠道,共享关于此次“大潮”的观测数据与研判,并“在适当的时候,合作进行更有效的‘潮汐引导’,以保全此方海域生灵及航行安全”。
最后,文书强调,“大潮”之威能非人力可抗衡,亦非一国一族可独占,唯有“知律”并“顺势而为”,方能避祸趋吉。若明国一意孤行,试图以武力驱逐或控制“知律会”之观测活动,“知律会”将不得不采取“必要的防御与反制措施”,由此引发的一切后果,均由明国承担。
文书末尾,再次盖有那个复杂的同心圆与弧线符号印章。
郑参将看完,心中波澜起伏。对方将一切行为包装成“学术研究”与“减灾努力”,将冲突责任推给明军,并以“再次诱发灾难”相威胁,同时抛出“合作”、“共享数据”的诱饵。言辞看似有理有据,实则绵里藏针,充满胁迫与算计。
“贵会所谓‘调和’、‘引导’,前日已然见识,险些酿成大祸!而今又陈兵海上,以势相胁,这就是贵会的‘学者’之道?”郑参将沉声质问。
使者平静回答:“前日之事,乃贵军突袭在先,观测舟被迫启动基础防护,引发的能量涟漪实属意外,且规模有限,意在自保,非为攻击。真正的大祸,乃是不久前那次无引导的、狂暴的‘大潮’爆发。观测舟在此,正是为了研究其规律,并尝试在下次峰值到来时,进行更精细、更安全的‘疏导’,而非任其再次无序释放。将军,时间紧迫,‘大潮’的脉搏正在加快,无谓的争斗只会消耗我们双方本可用于应对真正危机的时间与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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