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零之潮”的潜在威胁,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轰然压在了“延续会”和整个地球文明知情者的心头。与肃清者或观察者不同,这次他们面临的并非某个具体的敌人,而是一种近乎自然法则的、冷漠无情的宇宙机制。对抗它,仿佛螳臂当车,充满了令人绝望的无力感。
紧急最高会议在绝对的保密与凝重中召开。了凡师傅、艾拉以及理事会所有成员齐聚一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压抑。
“我们必须重新评估一切。”理事会主席,一位继承了林朗沉稳作风的物理学家,声音沉重地开场,“‘归零之潮’的性质决定了,我们传统的防御理念——无论是能量护盾、维度屏障,甚至是顾志鑫前辈留下的‘信息迷雾’——可能都将失效。这是对存在本身的冲刷,是针对‘复杂性’和‘可能性’的清洗。”
“难道我们只能坐以待毙?或者祈祷它不会到来?”一位年轻的军事顾问不甘地问道。
“不。”了凡师傅缓缓开口,他的声音虽然苍老,却带着一种穿透迷雾的坚定,“宇宙虽有潮汐,然众生亦有求生之本能,文明更有延续之渴望。‘归零’旨在简化,那我等便需证明,我等之‘复杂’,并非冗余,而是宇宙不可或缺之华彩;我等之‘存在’,并非错误,而是宏大乐章中之必然音符。”
“大师的意思是……我们要‘逆流而上’?”艾拉若有所悟,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不是硬抗,而是……向那‘潮汐’证明我们存在的价值和必要性?”
“正是。”了凡师傅颔首,“此非武力之争,乃存在意义之争。我等需在‘潮汐’降临之前,将文明提升至一个新的高度,一个其存在本身,便能丰富宇宙而非淤塞规则的高度。”
这个目标听起来比建造“心光共鸣塔”更加虚无缥缈,但也指明了唯一可能的方向。
会议迅速制定了新的战略,代号:“逆流”。
战略分为明暗两条线。
明线,加速对“心光共鸣塔”及相关衍生科技的消化与应用。不再仅仅满足于小范围的实验和隐秘的改善,而是要在不触发观察者-7警戒阈值的前提下,尽可能地将这些技术融入文明的整体架构,提升整个种族的意识能级和与宇宙的和谐程度。这需要更加精妙的操作和全局的规划。
暗线,则直接针对“归零之潮”的威胁。集中最顶尖的资源,基于对那“剥离”特征的分析,尝试研究能够抵御或适应规则层面“简化”的技术或理论。同时,启动“诺亚之心”的最终预案——“方舟启航”计划。
“方舟启航”并非指物理上的移动,而是指在确认“归零之潮”无法避免,且其影响将波及维度夹层时,激活“诺亚之心”内预设的终极协议。该协议将消耗方舟大部分储备能量,进行一次超远距离、目标随机的“维度跃迁”,将文明火种抛向宇宙中尽可能遥远、尽可能不可预测的角落,以躲避“潮汐”的清洗。这是一场豪赌,跃迁后的坐标可能是一片死寂的虚空,也可能直接落入某个未知险地,但总好过在原地等待被“格式化”。
计划的制定让众人心情更加沉重。“方舟启航”意味着放弃经营了万年的家园,意味着承认在母星的抗争失败,这是最后的手段,也是最无奈的选择。
与此同时,了对凡师傅和艾拉提出了一个更加大胆,也更具风险的设想。
“顾志鑫道友所化之‘迷雾’,其本质亦是高度复杂的规则集合,甚至因其特性,可能更容易被‘归零之潮’视为需要清理的目标。”了凡师傅目光深邃,“然其核心乃守护之念,或可成为我等感知‘潮汐’,乃至与之进行初步‘对话’的桥梁。”
艾拉接话道:“我需要再次进行深度连接,不是连接宇宙意识,而是尝试……连接那片‘迷雾’,感受其是否也捕捉到了‘归零’的征兆,以及,它那基于信息海本质的‘身体’,是否能为我们提供一些关于如何应对这种规则层面冲刷的启示。”
这个提议风险极高。艾拉之前仅仅是惊鸿一瞥,就感到了强烈的不适。主动深入连接那片融合了顾志鑫意志与无尽混沌的迷雾,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她的意识可能会被同化,可能会被那冰冷的“归零”预感侵蚀,甚至可能引来“潮汐”的提前关注。
但这也是目前能想到的、获取关键信息的唯一途径。
经过激烈的争论和艾拉本人的坚决要求,理事会最终批准了这次危险的探索。
在“延续会”最严密的灵能静室中,艾拉在了凡师傅的护持下,再次进入了深度冥想。她的意识小心翼翼地脱离身体,沿着那与“迷雾”之间存在的、微弱的共鸣联系,向着那片笼罩星海的混沌延伸而去。
这一次,她有了明确的目标。她不再寻求广阔的感知,而是将全部心神聚焦于捕捉任何与“剥离”、“简化”、“虚无”相关的异常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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