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者-7的死寂与“信息迷雾”的悲壮消融,如同撤去了舞台最后的幕布,将地球文明赤裸裸地暴露在即将到来的宇宙风暴面前。没有了那片温柔的干扰,来自“归零之潮”的冰冷压迫感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直接。大气层之外,星空似乎并未改变,但所有精神力敏感者,都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稀薄化”正从宇宙深处弥漫而来,仿佛万物存在的“浓度”正在降低。
“延续会”总部,气氛凝重如铁。最后的倒计时已经启动,根据艾拉带回的感知和对宇宙规则变化的监测,模型推演出“归零之潮”的主力将在七十二小时内抵达太阳系,其影响将不再是缓慢的“剥离”,而是迅猛的“冲刷”。
了凡师傅站在巨大的星图前,目光扫过那颗蔚蓝色的星球,扫过轨道上那些已然无用的观察者残骸,最终落向了那片已归于虚无的、曾经是“迷雾”所在的星域。他低声诵念着往生咒文,既是为顾志鑫,也是为这可能即将逝去的一切。
“大师,‘方舟启航’协议已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启动。”技术主管的声音在寂静的指挥中心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跃迁坐标随机性太大,成功率无法保证,这……”
“这是我们为文明保留的最后火种。”了凡师傅转过身,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无论前路如何,种子必须撒出去。执行最终校验,确保‘诺亚之心’在跃迁过程中保持最大稳定性。”
命令被无声地执行。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主屏幕,那里显示着“诺亚之心”维度坐标的实时状态,以及那不断减少的、鲜红的倒计时。
然而,就在这决定文明最终退路的时刻,艾拉却提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震惊的请求。
“大师,诸位,”她的声音因虚弱而轻微颤抖,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带着一种近乎殉道者的光芒,“我请求……留在‘诺亚之心’。”
指挥中心一片哗然。
“艾拉!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理事会主席急切道,“跃迁是随机的!你留在里面,几乎百分之百会……”
“会迷失,会随着方舟一起,在无尽的虚空中漂流,或者坠入未知的险境,直至消亡。”艾拉接过了他的话,语气却异常平静,“我知道。但我必须留下。”
她环视众人,缓缓解释道:“‘诺亚之心’承载的是数据,是‘潜能种子’。但它缺少一个‘引导者’,一个在未知环境中,能够感知危险、做出判断、甚至在必要时……唤醒部分种子,尝试适应新环境的‘意识’。我的直觉告诉我,纯粹的自动化协议,在面对超越设计的宇宙险境时,是不够的。我的天赋,我的共鸣能力,或许能在关键时刻,为这缕火种争取到一丝额外的生机。”
她顿了顿,目光看向了凡师傅:“而且,我继承了顾志鑫前辈的部分‘联系’,我能感觉到,他的意志虽然消散,但其守护的‘印记’似乎……并未完全被‘潮汐’抹除。或许,在遥远的未来,在某个无法预知的维度,我的存在,能成为重新连接那片‘印记’的……桥梁。”
这是一个疯狂而悲壮的决定。她自愿放弃在母星上与同胞共度最后时光的机会,选择与文明的备份一同,踏上那条几乎注定有去无回的放逐之路,成为那微小火种的守护幽灵。
了凡师傅深深地看着艾拉,仿佛要看透她的灵魂。良久,他缓缓合十,长诵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大善。汝有此愿,乃文明之幸。然此路孤寂,远超想象,汝需谨守本心,勿忘来处。”
有了凡师傅的首肯,理事会再也无人反对。只是每个人的眼中,都充满了敬意与悲戚。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最后的准备工作在沉默与高效中进行。艾拉在与几位最亲密的弟子和同仁做了简短的、或许是永别的交代后,平静地走向了连接“诺亚之心”维度的传送法阵。
在踏入法阵的前一刻,她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生她养她的世界,看了一眼了凡师傅和那些并肩作战多年的同伴。
“告诉后来者,”她微笑着说,眼中闪烁着泪光与决然,“我们曾存在过,我们曾努力过,我们……未曾放弃。”
光芒闪过,艾拉的身影消失在法阵之中。她成为了“诺亚之心”的一部分,成为了那沉睡火种的守望者。
倒计时:二十四小时。
了凡师傅回到了地面,来到了“延续会”总部最高的观星台。他不再参与具体的指挥,而是将自身与全球心光网络彻底融合,准备在最终时刻,引导整个文明的精神力量,进行那近乎徒劳,却必须进行的最后抗争。
全球范围内,一种莫名的压抑感笼罩了所有人。普通人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动物们的焦躁不安、电子设备的频繁异常、以及内心深处那无来由的恐慌,都预示着某种巨变即将来临。官方发布了最高级别的紧急状态通告,要求民众保持镇定,留在室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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