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向东感到后背渗出冷汗。他们居然翻废纸篓。这种侦查力度,已经超出常规的学生管理范畴。
“我们在讨论一篇关于‘科研体制改革’的文章。”他努力保持镇定,“文章提到,国外有些科研机构采用股份制吸收社会资金。我们觉得这个思路有参考价值,就做了些延伸讨论。纯粹是学术探讨。”
“学术探讨?”郑卫国提高音量,“肖向东,你不用避重就轻。我们掌握的情况比你以为的多得多。你在深圳的活动,你那个所谓的‘北斗科技’,你通过非正常渠道获取境外技术资料——这些,难道也是‘学术探讨’吗?”
房间里的空气凝固了。赵副处长和女老师都盯着肖向东,等待他的反应。
这是摊牌时刻。肖向东深吸一口气:“我在深圳是参加寒假社会调查,有系里开的介绍信。‘北斗科技’是街道集体企业,合法注册。至于境外技术资料,我查阅的都是学校图书馆订阅的公开刊物。郑卫国同学如果认为这些有问题,可以拿出具体证据。”
“证据当然有!”郑卫国激动地站起,被赵副处长用手势制止。
“肖同学,”赵副处长声音低沉,“我们今天找你谈话,是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原则。学生有探索精神是好事,但必须把握正确方向。你们近春学社的活动,已经引起了一些老师的担忧——担忧你们走偏了,担忧你们被错误思潮影响。”
他从档案夹最底层取出一份文件,封面印着“内部参考”字样:“这是某领导机关转来的材料,里面提到‘某些高校出现借学术研究之名,传播西方资产阶级思想的小团体’。虽然没有点名,但描述的情况和你们高度吻合。”
肖向东看着那份文件。他知道孙晓芸说过,高层存在分歧。而现在,反对派开始动手了。
“学校的态度是明确的。”赵副处长继续说,“第一,近春学社必须立即停止一切活动,限期解散;第二,所有成员需要提交书面思想汇报,说明参与动机和认识;第三,你本人需要就深圳活动、社团活动、以及某些超出学生身份的行为,做出详细说明。”
“如果我不接受呢?”
“那就要考虑你的学籍问题了。”女老师语气严肃,“肖同学,你是从北大荒考来的,不容易。不要因为一时糊涂,毁了大好前程。”
谈话持续了一个半小时。他们问了每一个细节:学社的成立时间、成员名单、活动频率、讨论主题、资金来源、与校外人员联系情况……肖向东的回答滴水不漏,但知道对方不会满意。
结束时,赵副处长最后说:“给你一周时间考虑。下周同样时间,我们要看到解散声明和你的书面检查。另外——”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肖向东一眼,“你最近最好减少外出,特别是与校外人员的接触。这是为你好。”
走出保卫处,早春的阳光刺眼。肖向东在灰楼前站了一会儿,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他们抱着课本,讨论着习题,脸上是那个年代大学生特有的、混合着理想主义和谨慎的神情。
“怎么样?”方文敏从树后走出来,她一直在等。
“要我们解散。”肖向东简单复述了要求。
“不能解散。”方文敏斩钉截铁,“一旦解散,就等于承认我们有问题。而且他们下一步就会追查北斗,追查深圳的事。”
“我知道。但正面对抗更危险。”
他们沿着学堂路慢慢走。路边海报栏里,郑卫国学习小组的新一期大字报已经贴出,标题是《坚决维护高校意识形态安全》。围观的学生不少,有人在低声议论。
“我有个想法。”方文敏突然说,“他们不是要我们解散吗?我们可以‘转型’——把近春学社正式注册为‘学生科技兴趣小组’,挂靠在系学生会下面。这样既合法,又能保留核心。”
“他们会同意吗?”
“需要有人支持。”方文敏眼神闪烁,“我父亲的老同学在教育部高教司,我可以试着联系。另外,周教授那边也要动用——如果他愿意做指导老师,校方就不好强行解散。”
肖向东沉思。这是一步险棋:把地下活动转为地上,意味着接受监督,但也获得了合法空间。关键在于,监督的尺度有多大。
“还有一件事。”方文敏压低声音,“我昨晚收到李卫国的加密信。深圳那边,海关扣留的机器有转机——如果能拿到‘国家级科研项目协作单位’的证明,可以作为‘科研急需设备’放行。他问我们能不能搞定清华计算中心或者中科院的名义。”
科研项目……肖向东想起林美娟的“春蕾计划”。如果能把计算机进口和生物医学科研捆绑,理由会充分得多。但这也意味着,要把北斗、近春学社、深圳项目、医学科研这几条线全部串联起来——一旦某条线出问题,整个网络都会暴露。
“我需要时间思考。”他说。
回到宿舍,肖向东发现床上放着一封信。没有邮戳,是直接塞进门缝的。信封是普通的牛皮纸,里面只有一张纸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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