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营盘,新的下属,带来的不是掌控力量的踏实,而是更加错综复杂的局面和无处不在的审视。
三百人的队伍,成分复杂。除了原百人队幸存的老底子被打散作为骨干,填充进来的,有懵懂无知、只为一口饭吃的新卒,有其他各部“友情支援”过来的兵油子,甚至还有几个背景模糊、据说与镇上文官或商户有些牵连的“关系户”。这些人凑在一起,训练场上,问题很快暴露出来。
赵铁柱按照李世欢定下的严苛标准操练队列,那些新卒尚能咬牙坚持,但一些从其他部分调来的老兵油子却开始阳奉阴违。他们习惯了往日松散的管理,对于李世欢这套强调绝对服从、令行禁止的练法极为抵触。
“赵什长,这大太阳底下,一站就是个把时辰,腿都麻了!就不能让大家歇歇?”一个满脸横肉、原属钱副将麾下的老兵,名叫胡三,吊儿郎当地杵着长矛,对着负责训练的赵铁柱抱怨道。他身边几个同样出身的老兵也跟着起哄。
赵铁柱脸色一沉,他背上野狼谷留下的伤疤还在隐隐作痛,看到这群惫懒货色就气不打一处来:“胡三!队列之中,不得喧哗!再加站一刻钟!”
“哟呵?赵什长好大的官威啊!”胡三嗤笑一声,非但没怕,反而阴阳怪气起来,“咱们以前在钱副将手下,也没见这么折腾人的。怎么,到了李曲军主这儿,规矩就格外大了?是不是打了几场胜仗,就觉得咱们这些老骨头不中用了,故意刁难啊?”
这话极具煽动性,立刻引起了不少非嫡系老兵的低声附和和不满的目光。连一些新卒都开始眼神闪烁,觉得这胡三说得似乎有点道理。
赵铁柱是个直性子,被这话一激,怒火上涌,上前一步就要动手:“你他娘的放屁!”
“铁柱!”一声低喝从旁边传来。
李世欢不知何时来到了训练场边,面色平静地看着这边。他身后跟着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的周平。
“曲军主!”赵铁柱强压怒火,收住脚步,愤愤地瞪了胡三一眼。
胡三看到李世欢,脸上那混不吝的表情收敛了些,但眼神依旧带着不以为然,随意地拱了拱手:“李曲军主。”
李世欢没有看他,目光扫过整个训练场,将那些或麻木、或不满、或看热闹的眼神尽收眼底。他知道,胡三只是个跳出来的小丑,背后反映的,是这支新队伍内部深刻的思想裂痕和认同危机。
“胡三。”李世欢开口,“你觉得,站军姿,是刁难?”
胡三梗着脖子:“曲军主,不是俺胡三挑刺,这玩意儿有啥用?战场上,靠的是真刀真枪拼命!站得再直,能当饭吃?能挡刀箭?”
“说得好像你很懂打仗?”李世欢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野狼谷,我们被伏击的时候,若是队伍能立刻结阵,听从号令,会死那么多兄弟吗?那些死去的兄弟,有很多,就是因为慌乱,因为不听指挥,才倒下的!”
他顿了顿,目光陡然变得锐利,看向胡三,以及他身后那些面露不屑的老兵:“你以为你以前那套混日子的本事,叫会打仗?那叫送死!是拿着自己和你身边兄弟的命不当回事!”
胡三被噎了一下,脸色有些难看,还想反驳。
李世欢却不给他机会,继续道:“我的规矩,就是要在平时,把你们散漫的骨头给我拧正了!把你们各自为战的心思给我收起来!我要的,是令行禁止,是指哪打哪,是哪怕刀砍到脖子上,也能按照命令完成动作的兵!而不是一群只会欺压百姓、捞点外快,遇到硬仗就尿裤子的废物!”
这话说得极重,如同鞭子般抽在那些老兵油子脸上,许多人脸色都变了。
“你觉得站着没用?”李世欢冷笑一声,指向校场边缘,“看到那排箭靶了吗?从现在起,全体都有!目标箭靶,匍匐前进!谁要是动作不标准,或者慢了,今晚没饭吃!赵铁柱,你带头!给我盯紧了!”
命令一下,赵铁柱立刻大吼:“全体都有!匍匐前进!目标箭靶!快!”
他自己率先扑倒在地,以一种极其标准且迅捷的姿势,如同蜥蜴般向前窜去。
原百人队的老底子们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照做,动作虽然因伤势或疲惫有些变形,但那股子令行禁止的劲头还在。
新卒们愣了一下,也赶紧有样学样,笨拙地趴下向前爬。
胡三和他身边那几个老兵,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在李世欢那冰冷目光的注视下,终究不敢公然违抗,骂骂咧咧、极不情愿地趴了下去,动作拖泥带水,满是敷衍。
整个校场上,顿时尘土飞扬。不同来源的士卒,在这统一的、近乎折磨的命令下,展现出了截然不同的面貌。嫡系骨干的坚决执行,新卒的懵懂努力,与胡三等非嫡系老兵的消极抵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无形的裂痕,在尘土与汗水中,暴露无遗。
李世欢站在场边,默默地看着。他没有再说话,但这种沉默,比任何呵斥都更具压力。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