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致,但不完全相同。”李世欢补充道,“他要的是快速出政绩,可能急功近利。我们要的是长远根基,必须稳扎稳打。这其中的分寸,需要拿捏。”
他看向司马达:“昨夜宴上,孙腾要走了文书审核权,还要实地勘察之权。你怎么看?”
司马达沉吟片刻:“审核权可以给。文书毕竟是人写的,怎么写、写什么,主动权在我们。他盖章前,我们有一万种方法让文书‘符合规范’。至于实地勘察——”他笑了笑,“青石洼这么大,他想看哪里、看多细,不还是我们‘安排’吗?”
李世欢也笑了。这就是他看重司马达的地方,此人不仅精通文书律令,更懂官场运作的潜规则。
“但人事权,绝不能放。”李世欢收敛笑容,正色道,“昨夜我顶回去,他退让了,但未必死心。侯二,营中各级队正、头人,你要盯紧。若有谁私下接触孙腾,或有异动,立即报我。”
“喏!”侯二抱拳。
“不必动辄打杀。”李世欢摆摆手,“先摸清意图。若只是讨好上官,敲打即可。若真有二心……”他没有说下去,但眼神里的寒意说明了一切。
门外传来脚步声,周平的声音响起:“将军,卑职求见。”
“进来。”
周平推门而入,带来一股寒气。他朝三人行礼后坐下。
“孙腾那边还有什么动静?”
“他今早天未亮就起了,在暂住的小院里读书。”周平顿了顿,“另外,他让随从整理了行囊,把带来的十几卷书简都摆了出来。”
李世欢若有所思,“这是要做个懂农事的监营使了。”
他站起身,在厅中踱了几步,忽然道:“周平,你手下现在有多少可用之人?”
周平略一思索:“明面上跟着卑职办事的有八个,都是机灵可靠的。暗地里还有几个眼线,安插在不同区域。”
“不够。”李世欢停下脚步,“流民一千多人,还会越来越多。你要再挑一批人训练,要机警,要嘴严,最好是在各区域有些威望的。不一定要他们专门盯梢,但营中有什么风吹草动,要能及时报上来。”
他看向周平,语气严肃:“孙腾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背后的怀朔镇将府。我们要在青石洼站稳,光靠刀枪不够,还得有耳朵,有眼睛。”
“卑职明白!”周平躬身。
李世欢重新坐回位置,将昨夜宴席上孙腾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在脑中过了一遍,缓缓开口:“孙腾此人,可用,但不可信。用他,是因为我们需要他这层‘官皮’。不可信,是因为他终究是朝廷的人,他的利益和我们不完全一致。”
“现阶段,我们要做的有三件事。”
“第一,尽快启动开荒。春天不等人,播种的时节就这一个月。孙腾不是要政绩吗?我们就给他一个‘万众一心、垦荒拓土’的场面。司马达,营田规划草案要细化,今天日落前,我要看到详细的分区图和用工安排。”
“喏。”司马达应道。
第二根手指竖起:“第二,要修渠,没有水,一切都是空谈。侯二,你今天就带人去勘察司马达选的那三处水源地,评估工程量。我要知道,最快什么时候能通水。”
“得令!”侯二摩拳擦掌。
第三根手指:“第三,稳住孙腾。他要权,我们给一点,他要看文书,就让他看,但要把握度。他要实地勘察,我们就带他去看我们想让他看的地方。他要‘督导’,我们就请他‘主持’一些不痛不痒的仪式,比如,春耕开犁仪式。”
司马达眼睛一亮:“将军此计甚妙。开犁仪式是农耕大事,请他主持,既给了他面子,又把他的身份和青石洼的农业生产绑在一起。将来若有收成,他这‘督导有功’就跑不掉了。”
“正是。”李世欢点头。
侯二这时终于忍不住问:“将军,咱们这么让着他,会不会让营中弟兄觉得……咱们怕了他?”
这个问题很关键。
李世欢看向侯二,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侯二,你若与人角力,对方个头比你大,力气比你足,你当如何?”
侯二想了想:“不能硬拼,得用巧劲。寻他破绽,攻其要害。”
“那若是角力之前,对方提出要检查你的腰带扎得紧不紧,鞋带系得牢不牢呢?”
“这……”侯二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他是想找咱们的茬!”
“对,也不全对。”李世欢耐心解释,“他确实想找茬,但更想立威。我们若处处防着他,跟他硬顶,他就有了‘李将军抗拒督查、必有隐情’的借口。到时他往镇将府一报,我们就被动了。”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但如果我们大大方方让他看,甚至主动请他看,他反而无处下手。他想看营墙?看。想看练兵?看。想看流民安置?看。我们越坦荡,他越找不到把柄。等他看够了,发现青石洼一切井井有条,都是按《营田令细则》办的,他还能说什么?只能写进文书,夸我们治营有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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