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记着,院门被敲响了。
“孙大人,卑职李世欢求见。”
孙腾放下竹简:“将军请进。”
李世欢推门而入,手里捧着那三张纸。他今天穿了半旧的戎服,但洗得干净,头发也束得整齐,显得既干练又恭敬。
“将军这是……”孙腾的目光落在纸上。
“大人,卑职拟了一份申请文书,想请大人过目。”李世欢将纸张双手呈上,“营中春耕在即,农具粮种短缺,若不及时补充,恐误农时。故冒昧起草此牒,恳请大人审阅。”
孙腾接过,展开细读。
他读得很慢,一字一句。
这是一份写得相当漂亮的文书。格式规范,理由充分。
“将军辛苦了。”孙腾放下木牍,“文书写得甚好。只是……这么多东西,镇将府未必能全数拨给。”
“卑职明白。”李世欢躬身,“能得一半,已是万幸。只是春耕不等人,还请大人斡旋。”
孙腾沉吟片刻,忽然问:“将军,这文书若是直接送到镇将府,你以为有几成把握?”
李世欢如实回答:“若以卑职名义,不足三成。”
“那以本官名义呢?”
“若有大人力荐,当有七成把握。”李世欢顿了顿,“毕竟,大人是朝廷任命的监营使,督导营田是分内之责。春耕若误,大人也有干系。”
这话说得很直白。
是啊,他现在是青石洼的监营使。青石洼好了,是他的政绩;青石洼垮了,他也脱不了责任。从这个角度说,他和李世欢的利益是一致的。
“将军说得是。”孙腾终于点了点头,“这样吧,文书本官收下,稍作润色后,加盖监营使印,今日就派快马送往怀朔。”
“谢大人!”李世欢深深一揖。
孙腾摆摆手:“不过,将军也要有准备。镇将府批下来的,可能只有申请的一半,甚至更少。营中还是要多方筹措,不能全指望上面。”
“卑职明白。”李世欢道,“已令侯二和周平联络周边,尽量自筹。但耕牛、铁器这些,非得官府拨给不可。”
“嗯。”孙腾想了想,又道,“文书送出去后,本官会附一封私信给镇将府的同僚,陈明利害。希望能多批些下来。”
这是意外之喜了。
李世欢再次行礼:“大人恩德,青石洼上下铭记。”
离开小院时,李世欢的脚步轻快了许多。他原本预计孙腾会拿捏一番,甚至提出一些附加条件。但没想到,孙腾答应得这么爽快。
看来,这位监营使大人,也开始把自己的前途和青石洼绑在一起了。
这是好事。
回到议事厅,司马达、侯二、周平都等在那里。
“如何?”侯二迫不及待地问。
“孙主簿答应了,今日就送。”李世欢坐下,端起水碗喝了一大口,“他还说,会附私信帮忙说话。”
司马达松了口气:“那就好。只是……将军,孙主簿有没有提什么条件?”
“没有。”李世欢摇头,“我也觉得奇怪。不过后来想明白了,他现在需要我们做出成绩,来证明他这监营使当得称职。帮我们争取物资,就是帮他自己的政绩铺路。”
周平笑道:“这么说,咱们和孙主簿,现在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话糙理不糙。”李世欢也笑了,“所以,咱们得更卖力干活。要是秋后没产出,不光咱们没法交代,孙主簿也没法交代。”
正说着,门外传来脚步声。是孙腾的那个随从小吏,手里捧着一个木匣。
“李将军,我家大人让送来的。”小吏将木匣放在案上,“这是加印后的文书正本,请将军过目后,安排快马送往怀朔。”
李世欢打开木匣,还是那三份文书,但其末尾,多了一行朱红的字迹:“监营使孙腾核可,请镇将府钧裁。”旁边盖着一方小小的官印,印文是“怀朔镇监营使印”。
孙腾果然用心了。
李世欢合上木匣,对侯二道:“挑两个骑术好的,备两匹快马,立刻出发。记住,走官道,沿途驿站换马,务必在日落前送到怀朔镇将府。”
“得令!”侯二转身就往外走。
“等等。”李世欢叫住他,“告诉送信的人,到了怀朔,直接找镇将府的长史递文书。若有人问起,就说这是孙主簿加急呈报的。别的,一概不多说。”
“明白!”
侯二走了。小吏也告辞离开。
议事厅里剩下三人。李世欢看着窗外,忽然问:“周平,你那边有什么新消息?”
周平压低声音:“将军,北边那伙人,查清楚了。不是柔然游骑,是一支从沃野镇逃出来的乱兵,大约三十多人,领头的姓杜,原来是个队主。他们在山坳里扎了临时营地,看样子是想休整几天。”
“乱兵?”李世欢皱眉,“沃野镇的兵,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听说沃野镇那边出了事。”周平的声音更低了,“有流民聚众闹事,杀了税吏,镇将派兵镇压,但军中有不少人同情流民,发生了哗变。这伙人就是那时候跑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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