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赵副将不会善罢甘休。”司马达忧心忡忡,“他今日当众发难,虽被将军化解,但必定怀恨在心。今晚宴席……”
“宴席才是真正的战场。”李世欢放下碗,目光平静,“堂上议事,众目睽睽,段将军要维持体面,要讲规矩。宴席上,推杯换盏,半醉半醒,有些话才好说,有些事才好做。”
他看向司马达:“先生昨晚交代的话,我记得。”
司马达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傍晚,暮色四合。
李世欢没有带司马达,只身一人,走向镇将府。
府门前已经停了不少车马,各戍戍主、府中属官陆续到来。看见李世欢,有人点头致意,有人视而不见,有人眼神复杂。
走进府门,穿过回廊,来到后院的宴客厅。
厅很大,正中摆着主位,两侧是长案,案上已摆好酒菜。炭盆烧得正旺,厅内暖意融融。
段长还没到。
先到的官员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谈,见李世欢进来,声音低了些,目光却都投了过来。
“李戍主来了。”有人招呼。
李世欢拱手回礼,找了个靠末位的位置坐下,他虽是今日主角,但品级最低,该坐末位。
不多时,赵副将来了。
他换了一身锦袍,头戴玉冠,身后跟着几个亲信戍主,包括刘能。一群人走进来,谈笑风生,看见李世欢,赵副将脚步顿了一下,脸上露出笑容:“李戍主来得早啊。”
“副将。”李世欢起身行礼。
赵副将摆摆手,走到上首左侧第一个位置坐下,那是仅次于段长的主位。刘能等人坐在他下首。
又过了一会儿,段长到了。
他换了一身常服,走进来时,厅内所有人都起身行礼。
“坐吧。”段长在主位坐下,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李世欢身上,笑了笑,“今日是私宴,不必拘礼。主要是为世欢庆功,青石洼超额完成军令,大涨我军士气,该贺。”
他端起酒杯:“第一杯,敬世欢。”
所有人都端起酒杯。
李世欢连忙起身,躬身:“末将不敢。全赖将军督率,同僚支持。”
“不必过谦。”段长一饮而尽。
众人跟着饮尽。
宴席正式开始。
酒过三巡,气氛渐渐热络起来。
戍主们开始轮流向李世欢敬酒。
“李戍主,佩服!三千石,我黑水戍3年也没种出过这个数!”
“李戍主年少有为,前途无量啊!”
“以后还请李戍主多指教!”
一杯接一杯。
李世欢来者不拒,酒到杯干。
但他喝得很小心,喝得慢,喝得稳。脸上渐渐泛起红晕,眼神开始迷离,说话的声音也大了些。
“诸位……诸位抬爱了。”他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我李世欢,就是个粗人,马奴出身,不懂那些弯弯绕绕。就知道……种地,练兵,守边。”
他打了个酒嗝:“青石洼那地方,苦啊。砂石地,苦咸水,流民们刚去的时候,饿得路都走不动……我就想,得让他们活下来,得把地种出来,得完成段将军交办的任务……”
他说得动情,眼眶有些红。
“现在好了,粮种出来了,兄弟们能吃饱了……我……我这心里,踏实了。”
他又灌了一杯酒,抹了抹嘴:“以后?以后我就守着青石洼那一亩三分地,带着兄弟们种地、练兵,为将军效力。”
说完,他摇摇晃晃地坐下,趴在案上,像是醉倒了。
厅内安静了片刻。
许多人都看着李世欢,眼神复杂。
这些话,粗鄙,直白,甚至有些傻气。
但也正因为如此,听起来格外真实。
一个马奴出身的戍主,能有多大野心?能想多远的未来?能把地种好,能把兵练好,能把边守住,就已经是极限了。
段长坐在主位上,慢慢喝着酒,脸上看不出表情。
赵副将坐在他下首,嘴角挂着笑,但眼神冰冷。
宴席继续。
又喝了几轮,不少人已经有了醉意。有人开始划拳,有人开始高谈阔论,厅内喧闹起来。
李世欢依旧趴在案上,像是真的醉了。
但他眼睛睁开一条缝,透过手臂的缝隙,观察着厅内的一切。
他看到赵副将几次凑到段长耳边低语,段长或点头,或摇头。
看到刘能和其他几个戍主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不时看向他这边。
还看到司马子如,这位司马先生今天也来了,坐在文官那侧,很少说话,只是静静听着,偶尔与身旁的人交谈两句。
不知过了多久,段长站起身。
“今日尽兴了。”他说,“散了吧。”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告退。
李世欢也在别人的叫醒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跟踉跄跄地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差点被门槛绊倒,被一只手扶住了。
是司马子如。
“李戍主醉了。”司马子如对旁边的侍从说,“扶他去厢房歇息。”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