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骑马走在去军师府的路上。他今日未着甲,只穿一袭青灰色深衣,外罩素色披风,腰间佩着青釭剑——那是长坂坡从曹操部将夏侯恩手中夺来的宝剑,平日里很少出鞘。马是那匹随他多年的照夜玉狮子,步伐稳健,蹄声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行至城东十字街口时,赵云忽然勒住了马。
这是一种沙场老将的本能——对危险的直觉。但他的脊背忽然一阵发凉,仿佛有冰凉的针尖正抵着后心。他不动声色地扫视四周。就在这时,一道银光从街边巷口爆射而出!
他甚至没有回头。左手一按马鞍,身子如游鱼般侧滑,右手已拔剑出鞘——青釭剑在晨光中划出一道青虹,“叮”的一声脆响,精准地格开了刺来的银枪。
刺客显然没料到这一击会落空,力道用老,整个人向前踉跄。赵云趁势脚尖轻点马镫,人如飞燕般腾空而起,在空中一个转身,轻轻落在那刺客身后三丈处。
整个过程不过一息之间。等街市众人反应过来,只见一个青衣少年手持银枪呆立当场,而赵云已持剑站在他身后,剑尖斜指地面。
“好身手!”
街对面茶肆二楼的雅间里,马云禄几乎要拍案叫起,被马岱一把按住。两人今日本是来“偶遇”赵云的,没想到竟撞见这一幕。
“别出声。”马岱压低声音,“看下去。”
街心,赵云终于看清了刺客的模样——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唇红齿白,眉眼间有几分熟悉的轮廓。他手中那杆银枪,样式竟与赵云的亮银枪有七分相似。
少年见一击不中,也不答话,转身又刺。这一枪直取咽喉,是标准的“百鸟朝凤枪”起手式——凤点头!
赵云瞳孔骤缩。他不再留手,青釭剑一抖,剑身贴着枪杆滑入,一绞一震。少年只觉虎口剧痛,银枪脱手飞出,“当啷”一声落在青石板上。
剑光再闪,青釭剑已架在少年颈间。
街市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这一幕。有认识赵云的百姓想上前,又不敢。
“你是谁?”赵云沉声问。他心中已有猜测,但那猜测让他心头发紧。
少年昂着头,眼中满是仇恨:“张庆!张任是我爹!”
果然。
赵云的手几不可察地颤了颤。他仔细看这少年的脸——那眉眼,那鼻梁,那倔强的神情,活脱脱就是二十年前的张任。只是少了沧桑,多了稚嫩。
“谁告诉你,是我杀了你爹?”赵云问,声音很轻。
“全成都都知道!”张庆咬牙,“是你活捉了我爹,在金雁桥...在金雁桥...”
他说不下去,眼圈红了。
赵云收剑归鞘。这个动作让所有人愣住了,包括张庆。
“你爹...”赵云顿了顿,“是我师兄。”
这话像惊雷炸在张庆耳中。他瞪大眼睛:“你...你说什么?”
“童渊先生门下,我排行第三,你爹排行第二。”赵云道。
“你爹不是我杀的。”赵云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楚,“他是...求仁得仁。”
“可他们都说是你...”
“是我活捉了他,没错。”赵云坦然承认。你爹可以选择降,但他选择了死——为了西川士人的风骨,也为了...给我这个师弟一个交代。”
张庆听不懂最后那句话,但他看到赵云眼中的痛苦,那是装不出来的。
“你娘现在何处?”赵云忽然问。
“在...在城西舅父家。”
“城西柳条巷,第三户?”赵云问。
张庆愕然:“你怎么知道?”
“因为那处宅子,是我买的。”赵云看着少年惊疑不定的脸,“我们进成都的当天,我就买下了那处宅院,安置了你娘和两个妹妹。每月派人送米粮银钱,对外只说是远亲接济。”
这话像重锤,砸得张庆站立不稳。他想起父亲死后,吃穿用度从未短缺。娘只说是有好心人相助,却从不说是谁...
“为什么?”少年声音发抖,“你既然杀了我爹,为什么又要...”
“因为我答应过你爹。”赵云打断他,“在他赴死前,我答应照顾他的家人。张庆,你若不信,现在就可以回家问你娘。问她送米粮来的人是谁派来的;问她那处宅子的地契,写的是谁的名字。”
张庆看着赵云,看了很久。这个传说中杀父仇人的眼睛,清澈坦荡,没有一丝闪躲。而他记忆中父亲提起“赵子龙”时,从来都是复杂的表情——有欣赏,有惋惜,有遗憾,唯独没有仇恨。
“我...”少年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赵云弯腰捡起那杆银枪,递还给他:“枪法不错,但火候不够。”
张庆接过枪,手在发抖。
“回家吧。”赵云翻身上马,“告诉你娘,若有困难,随时来寻我。”
说完,他策马而去,没有再回头。
街市渐渐恢复了喧闹。人们窃窃私语,猜测着刚才那一幕的真相。张庆站在原地,看着赵云远去的背影,又看看手中的银枪,忽然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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