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十年正月十二,成都州牧府张灯结彩。
从三天前开始,整座府邸便被红绸装点起来。正门的匾额上系着硕大的红绣球,廊下挂着二十四盏大红灯笼,连院中那几株老梅树的枝桠上,都被人细心地系上了红丝带。在冬日灰白的天色里,这一片红显得格外刺眼,也格外...刻意。
这是刘备娶吴夫人的日子。
吴氏,刘璋之兄刘瑁的遗孀,守寡已有五年。其兄吴懿是益州重将,吴家更是蜀郡百年大族。这场婚事,明眼人都知道是政治联姻——刘备需要拉拢益州本土势力,吴家需要在新政权中站稳脚跟。各取所需,心照不宣。
但场面还是要做的。而且要做足。
赵云寅时便到了州牧府。他今日未着甲,只穿一身暗红色深衣——这是诸葛亮的吩咐:“今日是大喜之日,将军不宜穿甲,但需暗中戒备。”所以那身深衣之下,是贴身的软甲;腰间佩的不是青釭剑,而是一柄看似装饰的短剑,剑鞘镶金嵌玉,但抽出来,依然是杀人的利器。
“都安排妥了?”他问早已候在府门的陈到。
陈到点头:“府内三百白毦兵,全部换上了家仆服饰,混在宾客、侍从中。府外三条街全部戒严,每十步一岗,都是荆州老兵。迎亲路线走了三遍,两侧屋顶都安排了弓手。”
“吴家那边?”
“吴懿将军亲自坐镇,带了两百亲兵护着花轿。他比我们还紧张——这是他妹妹改嫁,若出了岔子,吴家在西川就抬不起头了。”
赵云望向街道尽头。晨雾尚未散尽,青石板上已洒了清水,扫得一尘不染。更远处,隐约能听见鼓乐声——那是迎亲队伍要来了。
辰时正,鼓乐声由远及近。
八抬大轿,轿身通体朱红,轿顶饰以金箔贴成的凤凰。轿前是三十六人的乐班,吹奏着《凤求凰》;轿后是六十四人的嫁妆队伍,抬着箱笼锦盒,绵延半里。吴懿骑马在轿旁,一身绛红礼服,脸上挂着笑,但那笑容有些僵硬。
队伍行至州牧府门前,鞭炮齐鸣。烟雾弥漫中,赵云不动声色地移动位置,将刘备护在身后三步处——这个距离,既能随时应变,又不至于抢了新郎的风头。
新娘下轿。她穿着大红嫁衣,头戴凤冠,脸上罩着红盖头,看不清面容。但透过嫁衣的轮廓,能看出身段窈窕,步履从容。她在两名喜娘的搀扶下,一步步踏上州牧府门前的台阶。
就在她迈过门槛的那一刻,赵云忽然瞳孔一缩。
新娘左手边那个喜娘——脚步不对。寻常妇人走路,多是碎步轻移,可这人脚步沉稳,落地无声,分明是练家子。而且她的右手始终藏在袖中,袖口处微微隆起...
“主公小心!”
赵云几乎是本能地向前一步,挡在刘备和新娘之间。与此同时,那喜娘果然动了——袖中寒光一闪,一柄短刀直刺刘备心口!
但赵云更快。他右手一抬,看似是要搀扶新娘,实则手腕一翻,已扣住那喜娘持刀的手腕。用力一拧,短刀“当啷”落地。整个过程快如闪电,周围宾客甚至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以为赵云在搀扶喜娘。
“哎哟!”赵云故意提高声音,“这位嬷嬷小心,门槛高。”
他手上用力,那喜娘疼得脸色发白,却不敢叫出声。两名白毦兵扮成的家仆立即上前,一左一右“搀扶”住她,迅速带离了现场。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鼓乐还在奏着,鞭炮还在响着,宾客们的笑容还挂在脸上。只有极少数人察觉到了异样——吴懿的脸色白了白,刘备的手在袖中握紧了,诸葛亮羽扇轻摇,眼神却冷了下来。
新娘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脚步顿了顿。但很快,她继续向前,红盖头下的声音很轻:“多谢将军。”
这声音温婉柔和,却带着一种历经世事的平静。
赵云心中一凛。这位吴夫人...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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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按部就班地进行。拜天地,拜高堂(刘备父母早逝,只设了牌位),夫妻对拜。每一项仪式,赵云都站在三步之外,目光扫视全场。他发现,宾客中至少有五个人神色有异——不是紧张,而是...失望?
果然还有同党。
他将这几个人的位置、特征默默记下,示意陈到派人盯住。婚礼继续,丝竹声、祝酒声、欢笑声响成一片,但在这喜庆之下,是暗流涌动的杀机。
宴至亥时,宾客渐散。刘备已有七分醉意,被侍从搀扶着送入洞房。
洞房设在州牧府后院最深处,原是刘璋的书房,如今重新布置过。红烛高烧,锦帐低垂,空气中弥漫着合欢香的味道。但在这温香软玉的氛围里,赵云安排了四名白毦兵守在窗外,自己则坐在隔壁厢房,剑横膝上,闭目养神。
夜渐深了。
忽然,隔壁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赵云瞬间睁眼,提剑冲出。到得洞房门前,却听见里面传来对话声——不是争吵,是平静的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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