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平安在那股子能呛得妖眼泪直流、直打喷嚏的酸硫浆特有气味里,又迷迷糊糊、半死不活地挺了三四天。
说是养伤,其实就是吊着一口气硬扛,跟躺尸没多大区别。
狗胜这次倒是真把“夹着尾巴做妖”的军令贯彻到了骨子里,严令手下所有小妖不准踏出山谷半步去惹是生非,连日常打猎都只敢在附近最隐蔽的灌木丛里转悠,生怕动静稍微大一点,就把地底下那位不知深浅的“铁疙瘩祖宗”给惊动了,再来个“地龙翻身”或者更邪乎的玩意儿。
整个山谷因此陷入了一种近乎死寂的安静,安静得让妖心头发毛,连平日里最闹腾的猴妖都收敛了不少,只有它们偷摘那些酸倒牙的果子时被负责看守的熊妖追得满山吱哇乱叫的动静,还能提醒着郑平安,自己尚且活在一个有声音、有气味的、真实的世界里。
他胸口贴身藏着的那面破镜子,依旧冰凉刺骨,摸上去跟三九天里户外冻透了的铁砧子没什么两样,镜面上那些纵横交错的裂纹触目惊心,一副随时都可能彻底散架、化作一堆废铜烂铁的衰败德行。
郑平安偶尔用尚存一丝力气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触摸镜面,能隐约感觉到那丝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活气”还在,就像寒冬腊月里,灶膛深处那点将灭未灭、全靠灰烬捂着的小火星子,得屏住呼吸、万分小心地呵护着,生怕一口气就给吹熄了。
意识沉沦时闪过的那些诡异画面,那面完整时光华流转的铜镜、还有地底风格迥异的金属蜈蚣巨物,如同附骨之疽般的鬼影,在他脑子里反复盘旋,挥之不去。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这磕磕绊绊、倒霉透顶的前半生,恐怕真不是用简单的“运气不好”能解释的。
哪有正常人能倒霉到他这个份上?锅炉爆炸、妻离子散、跳崖没死成、流落妖界……还偏偏让他捡到了这本不该出现在人间的铜镜,又一头撞进了埋藏着地底巨物的山谷?这一连串的“巧合”,密集得让人头皮发麻!
这他妈分明是被人当枪使了!而且还是把自带“灾厄”属性、用起来先伤己再伤人的破枪!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郑平安就憋屈得胸口发闷,恨不得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可转念一想,自己这命硬得连阎王爷都嫌弃,撞墙估计都死不了。
既然暂时死不了,那就得绞尽脑汁琢磨怎么在这危机四伏的鬼地方活下去。
这面破镜子,是目前看来唯一的关键。无论如何,不能让它真碎了,否则下次再遇到“活山”或者万妖盟那种级别的麻烦,他就真成待宰的羔羊了。
可怎么才能不让它碎?怎么给它“充能”?
他尝试着再次压榨体内那点几乎枯竭的、“灾厄骨”特有的晦暗气息,像挤快用完的牙膏一样,小心翼翼地往镜子的裂纹里输送。
结果这次别说期待中的微弱毫光了,连个屁大的反应都没有,镜子死寂得像块顽铁,反而把他自己搞得眼前一阵发黑,天旋地转,差点又一头栽倒昏死过去。
看来这老路子是彻底行不通了,他那点“库存”已然见底,而这破镜子也挑食得很,看不上这点残羹冷炙了。
妖丹?上次为了对付“活山”,早就把狗胜那点压箱底的老本和搜刮来的存货消耗得一干二净,现在整个山谷穷得叮当响,妖兽们自己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上哪儿再去搞蕴含精纯妖力的妖丹?
郑平安愁得脸上的疤拉都挤成了一团,活像一张被揉皱后又勉强摊开的旧地图。
他挣扎着用手臂支撑起虚软的身体,靠着冰冷粗糙的石壁坐起身,目光茫然地扫过这个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山洞。
角落里堆着他那些视若珍宝、却暂时派不上用场的瓶瓶罐罐,旁边是几捆用来隐匿行踪的匿影草,还有钻地龙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刨出来的一块亮晶晶、但之前检测过毫无能量波动的破石头。
他的视线,漫无目的地游移,最后鬼使神差地,定格在了那几捆其貌不扬的匿影草上。
这草,是妖界特产,效果是能在短时间内隐匿身形和气息,是搞偷袭、打闷棍、干些见不得光勾当的利器。
但它有个众所周知的副作用,用完之后会让人精神萎靡不振好一阵子,好像浑身的精力都被抽走了似的。
精力被抽走?
郑平安心里猛地“咯噔”一下,仿佛黑暗中划过一道微弱的闪电。
这感觉……怎么听起来跟每次强行驱动铜镜后,那种被掏空、元气大伤的虚弱感有那么点异曲同工之妙?
虽然两者在能量层级和后果严重性上天差地别,但内在的原理是不是有某种相通之处?是不是都涉及到某种“能量”的消耗与转移?
一个大胆到近乎荒诞的念头,如同石头缝里蹦出的野草,猛地钻了出来:这匿影草消耗使用者所产生的“精力”或者说“生命能量”,能不能……算是一种比较温和的、低配平民版的“驱动能量”?能不能……尝试着“喂”给这挑食的破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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