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良辰蹲在田埂上,数着新苗。
一排,两排,三排……
十亩地,三千四百七十株秧。
他记得清清楚楚。
这不是爱好,是生存。
地是他命根子,少一株,都像割他一块肉。
张媚儿进赵府那日,村里锣鼓响了一阵。
不是喜庆的鼓,是闷的,像给死人送葬。
没人放鞭炮,没人道贺。
只说:“赵家娶了个病妾,颜面扫地。”
叶良辰在田里,听见了,没抬头。
老牛走过来,叼着烟袋:“听说没?赵二公子砸了茶盏,骂你坏了他好事。”
叶良辰手一顿。
随即继续拔草:“他们家的事,与我何干。”
他真不在乎。
赵府娶谁,骂谁,都和他没关系。
他只在乎一件事——有没有人想动他的田。
前两天,刘三爷派了个狗腿子来“串门”。
笑嘻嘻的:“良辰啊,听说你有偏方?能不能教教我老娘?她腿疼。”
叶良辰低头:“试了试,不一定有用。”
“那你种的药呢?能卖我一点不?”
“没了。”
“……”
狗腿子走了。
第二天,刘三爷再没派人来。
他知道,他们在怕。
怕他真有手段,怕他背后有人,怕他一锄头下去,能翻出他们的老底。
可他们不知道,他最怕的,从来不是他们。
是出名。
人一出名,就成靶子。
田契再硬,也扛不住一句“妖人惑众”。
他要的不是“能人”名声,是“没人敢动我”的安全。
可安全,不代表没人看见。
赵府后院,小楼东角。
赵清婉坐在窗前,手里捧着一本《本草拾遗》,目光却落在远处田头。
那里有个瘦小的身影,弯着腰,一动一动,像只不知疲倦的蚂蚁。
“小姐,药采好了。”侍女递上一篮野草。
赵清婉接过,翻了翻:“这是‘血参’?不对,是‘地黄’。”
“奴婢……没分清。”
“没事。”她轻声道,“下次,去叶家田边看看。”
侍女一愣:“叶良辰家?”
“嗯。”
“小姐,他就是那个……救了张媚儿的人?”
“不止。”赵清婉合上书,“他救了自己。”
她提笔,在私册上写下三个字:叶良辰。
旁边,她写了一行小字:
不惹事,不怕事,能了事。
侍女凑过来看,小声问:“小姐,你认识他?”
“不认识。”
“那……”
“我问你,若你是叶良辰,张父要咬你顶罪,你会怎么做?”
“我……我只会躲。”
“躲有用吗?”
“……”
“他会救张媚儿。”
“可她羞辱过他。”
“正因如此,才厉害。”赵清婉看着窗外,“他不为情,不为义,只为自保。他清楚每一步的风险,也清楚唯一的出路——让活口说话。”
她顿了顿:“这种人,不是能人,是明白人。”
此后几日,她常以“采药”为由,带侍女出府。
路线总绕到叶家田边。
她不靠近,只远远望着。
看他锄地,看他挑水,看他蹲在田头啃干饼。
背影沉默,却稳得像块石头。
她注意到,他田里种了几株药草。
不是寻常货,是“玉露参”的近亲,叫“青髓草”,能补虚损。
她翻遍药书,确认无误。
“他真的会种药。”她对侍女说,“不是运气。”
村里人也在议论。
“良辰那偏方,真灵?”
“张媚儿都快咽气了,三天就醒了,不是灵是什么?”
“他是不是有高人指点?”
“我看他就是藏得深。”
“刘三爷都不敢惹他了。”
议论传到张父耳朵里,他暴跳如雷。
“叶良辰!谁让你多管闲事?坏我大事!”
他在村中大骂,指着叶家方向:“一个穷鬼,装什么神医?我女儿嫁进赵家,他是不是嫉妒?!”
没人理他。
连他亲弟弟都躲着他:“哥,你太狠了。想拿人命换名声,天理不容。”
张父孤立无援,只能咬牙切齿,把恨意全泼在叶良辰头上。
赵二公子更狠。
在房中砸了茶盏,碎瓷片溅了一地。
“一个堕过胎的贱婢,也配进我赵家门?都是叶良辰那穷鬼坏了事!”
小厮低头:“公子,是您逼她堕胎……”
“闭嘴!”他一脚踢过去,“要不是叶良辰救她,她早死了!死人能作证?!要不是他,张家能咬他?!这事从头到尾,都是他搅局!”
他不懂。
他以为世界该按他的规则转。
他玩女人,女人该认命。
他家要脸,穷人该顶罪。
可他忘了——
只要人活着,
规则就还能翻盘。
叶良辰不知道赵二公子骂他。
他也不在乎。
他在乎的是,田里那几株“青髓草”长势不错。
他打算试种一批,晒干了,送去县里药铺。
不为发财,为留条后路。
万一哪天田被收了,他还能靠药活命。
这天傍晚,他收工回家,发现门口放了个小竹篮。
里面是几株晒干的草药,还有一张纸条,字迹清秀:
“此药可治虚劳,慎用。——无名”
他一愣。
随即把药收进屋,纸条烧了。
他知道是谁。
但他不能回应。
一回应,就等于搭上线。
他现在最怕的,不是没人帮,是被人记住。
他坐在屋里,摸出破碗。
血滴碗沿,暖光一闪。
一碗新米,静静出现。
他煮了粥,坐在门口,慢慢喝。
夜风凉,心却稳。
他知道,这个世界,
不会因为你低调就放过你。
但只要你不动声色,
把事做成了,
总会有人,
在没人看见的地方,
悄悄记下你的名字。
而那个名字,
也许有一天,
会成为你绝境中的一线光。
但不是现在。
现在,他只想——
活着。
安静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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