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夜晚是最难的。
“拾荒者号”引擎的嗡鸣声彻底消失在通道尽头后，球形空间陷入了绝对的寂静。不是没有声音——那些细微的意识低语、能量流的嘶嘶声、晶体自我调节的轻微咔嚓声依然存在——而是一种存在意义上的寂静。薇拉突然意识到，这是她成年后第一次真正的独处。
没有团队，没有同伴，没有可以即时讨论的人。
只有她，和四万七千三百二十一个封存意识。
还有系统。
【环境监测：核心区域稳定。外围屏障完整度98.7%。检测到轻微空间涟漪——推测为‘拾荒者号’离开通道引发的余波。】
【建议：载体应开始建立规律作息。当前生理指标显示疲劳累积，认知效率已下降12%。】
视野角落的系统界面安静地悬浮着，像一位沉默的助手。薇拉走到平台边缘，那里有她之前用秩序场能量“编织”出的简易休息处——一张发着微光的能量网格，勉强可以躺下。
“还不能休息。”她低声说，既是对系统，也是对自己，“艾琳博士的意识恢复进度？”
【艾琳·陈：表层认知恢复度41%。预计可进行基础交流时间：31小时后。】
“其他三位选定的理事会候选人呢？”
【工程师索尔：恢复度29%。调解员丽诺尔：恢复度22%。伦理学家哈伦：恢复度18%。均处于稳定唤醒轨道，未检测到排异反应。】
马库斯博士的失败像一道阴影，压在薇拉心头。她走向那三个因冲击而受损的水晶，手掌轻轻贴在冰冷表面上。内部的意识轮廓模糊如雾中远山，系统扫描显示他们的认知结构出现了难以修复的断裂。
“有任何恢复的可能吗？哪怕是部分恢复？”
【概率分析：意识完整度低于30%时，强行恢复可能导致人格解体。建议：维持现状，等待协议修改进一步深化后，或可尝试碎片整合技术。但成功几率不超过7%。】
7%。近乎绝望的数字。
薇拉闭上眼睛，让自责感冲刷而过，然后强迫自己将其推开。她不能沉溺于此。罗格说得对，她需要专业团队，需要更精密的仪器和更多的经验。但现在，她只有自己。
“系统，筛选下一批唤醒候选人。优先选择意识记录中显示出适应性、弹性，以及对‘变化’持开放态度的人格类型。同时……”她顿了顿，“增加一个筛选条件：那些在转化前留下过‘遗憾’或‘未完成之事’记录的人。”
【新增筛选条件已添加。正在扫描可用意识档案……】
【警告：检测到外围屏障异常能量波动。】
系统界面突然弹出红色警告框。一幅能量分布图展开，显示球形空间外的“未完成固化区”中，某处胶质层正出现不自然的扰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戳刺”屏障。
薇拉立刻警醒。“是净蚀者？他们这么快就回来了？”
【能量特征匹配度：37%。与净蚀者主力舰武器特征不完全一致。更接近……试探性探测。】
她集中精神，将感知延伸出去。通过系统和新协议的连接，她能模糊地“感觉”到屏障外的情况：不是大规模进攻，而是几道纤细的、如同探针般的秩序能量束，正在小心翼翼地测试屏障的强度和反应模式。
像野兽在嗅探陷阱。
“他们在研究我们。”薇拉明白了，“上次的强制驱逐让他们知道硬闯会付出代价，现在改用更狡猾的方式。”
【建议：启动被动防御协议。以最小能量消耗模拟屏障‘自然反应’，避免暴露真实防御能力。】
“执行。”
金色的屏障表面荡开几圈微弱的涟漪，仿佛只是被空间本身的波动触及。那些探针般的能量束停留了片刻，然后缓缓撤回。
但薇拉知道，这只是开始。
净蚀者在学习。而她在明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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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拾荒者号”内部。
“他们跟上来了。”铆钉的义眼紧盯着后方传感器屏幕。三个光点正从扭曲的褶皱带背景中分离出来，呈三角阵型尾随。
罗格坐在驾驶席，双手稳定地操纵飞船。“能识别型号吗？”
“净蚀者‘猎犬级’追击艇。轻型，高速，配备两门脉冲炮和一组短程导弹。没有重型护盾，但机动性极强。”铆钉快速调出数据，“推测是‘裁决号’放出的小型编队，任务应该是追踪和骚扰，为后续主力进攻收集我们的航线数据。”
卡恩已经在武器控制台就位。“要干掉他们吗？三对一，我们火力占优。”
“不。”罗格否决，“他们的目的就是让我们交战，拖延时间，或者逼我们暴露更多战术数据。加速，利用褶皱带的地形甩开。”
“拾荒者号”猛地前冲，主引擎喷出炽热的蓝色尾焰。但船体随即传来令人不安的震动——之前的损伤还未完全修复。
“引擎负荷已达112%！”铆钉警告，“持续超载超过三分钟可能导致彻底故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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