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再放低些，”张二叔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地说，“山地不比平地，重心要稳，眼睛不光看前面，还得留意脚下和两侧。你看那丛酸枣棵子，看着不起眼，真绊一下能摔个好歹。”
苏清薇依言调整姿势，果然觉得稳当多了。
前世倒是有机会参加国外的荒野求生活动，但那时大多都是平原，而且白天就已经完成任务，晚上也多是守在营地。
两人一前一后，像两只夜鸟，悄无声息地往山里走。
越往上走，树木越稀疏，大多是些歪歪扭扭的灌木和半枯的野草，偶尔能看到几株倔强的松树，在夜风中摇晃着松针。
空气里除了土腥味，还多了点草木的涩味，却听不到任何虫鸣鸟叫——大旱太久，连虫豸都少了。
大概走了半个时辰。
“二叔，您看我这步走得对不？”苏清薇加快速度，几步追上张二叔，脚下的碎石子只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张二叔侧耳听了听，点头：“还行，比你以前在村里晒谷场练得强多了。记住，轻功不是要你飞得高，是要你走得巧、藏得深。真遇到事儿了，能悄没声地躲起来，比能跳多高有用。”
苏清薇汗颜，以前的原主怕是也没好好学这功夫。
苏清薇听着张二叔讲着技巧，突然张二叔噤声停下脚步，伸手按住苏清薇的肩膀。苏清薇立刻会意，屏住呼吸，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前方是一片凹地，稀疏的灌木底下，只有些被啃得光秃秃的草根，别说野物，连只兔子都没有。
“看来是真没东西，”张二叔低声道，“这山太干了，活物早跑光了。”
苏清薇有些失望，正想说话，眼角却瞥见远处的山坳里，似乎有一点微弱的亮光。那光很暗，像是一盏被罩住的油灯，在夜色里忽明忽暗，若不是今晚月色好，根本发现不了。
“二叔，您看那边！”她拽了拽张二叔的袖子，指向那片山坳。
张二叔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眉头慢慢皱了起来。他眯起眼睛看了半晌，又侧耳听了听，山里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那片山坳方向，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奇怪，这荒山野岭的，谁会在这儿点灯？”他喃喃道。
苏清薇也觉得纳闷：“是猎户的窝棚？还是……跟咱们一样逃荒的人？”
“不像。”张二叔摇了摇头，脸色沉了下来，“猎户不会选那么深的山坳，再说这时候哪还有猎户敢进山？逃荒的更不会往山里钻——夜里在山里歇脚，跟找死没两样。”
他顿了顿，突然想起什么，脸色更难看了：“白天上午的时候，你还记得不？那几个小喽啰，好像就说是什么黑驴寨的。”
苏清薇当然记得。“难道这黑驴寨就藏在白马山里？”
黑驴寨是附近有名的土匪窝，以前走镖时祖父就跟她讲过，说那伙人专在官道和山道上劫道，心狠手辣，尤其是他们的头子“黑煞”，据说一手飞刀百发百中，死在他手里的商客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但是他们的头子非常狡诈，总能在官兵找到他们的时候把寨子挪到其他地方
“您是说……那亮光，是黑驴寨的人？”苏清薇“诶”了一声，“张二叔，您说这土匪窝是不是也会藏很多金银财宝的？”
“十有八九，”张二叔的声音压得更低，“黑驴寨的老巢原本在黑驴岭，离这儿有百十里地，怎么会跑到白马山来？难道是被官兵一路追着换了地方到白马山？又或者是知道逃难的队伍会经过这里，想过来捞点好处？”
他往前走了两步，蹲下身，手指在地上捻了捻，又看了看风向：“那山坳在西北方向，离咱们歇脚的地方也就两里地。如果真是黑驴寨的人，这距离可太近了。”
苏清薇皱了皱眉头，情况怕是不太好。“咱们要尽快通知大家。”
张二叔沉思片刻，摇了摇头：“现在还说不清。万一不是，惊动了大家白担心；可要是真是……咱们得弄清楚他们有多少人，在那儿干啥。要是只有几个小喽啰，咱们这些老骨头加起来，未必怕他们；可要是来了大队人马……”
他没说下去，但苏清薇明白他的意思。队伍里老的老、小的小，还有装着粮食的骡车牛车，真被土匪盯上，后果不堪设想。
“二叔，要不咱们去探探？”苏清薇握紧了手里的短棍，“您轻功好，我跟在后面，咱们远远看一眼就回来。”
张二叔看了她一眼，眼里闪过一丝犹豫，随即点了点头：“行，但你得听我的，让你别动就别动，让你跑就赶紧跑，不许逞强。”
“我知道！”苏清薇点头应着，现在不是她一个人的时候，要是真的惊动了土匪的大部队，山脚下那波老弱妇孺的，可就遭殃了。
两人不再说话，借着月色和山石的阴影，一前一后往那片山坳摸去。张二叔的脚步比刚才更轻了，像一片落叶般飘在前面，苏清薇紧紧跟上，一时间竟也没落下多少。
山坳越来越近，那点亮光也越来越清晰，隐约能看出是挂在一间破庙屋檐下的油灯。破庙周围静悄悄的，连个放哨的都没有，这反倒让张二叔的脸色更凝重了。
“不对劲，”苏清薇和张二叔在一块巨石后停下，两人缓缓蹲下，“土匪窝哪能这么安静？连个放哨的都没有，要么是设了圈套，要么……”
他话没说完，破庙里突然传出一阵模糊的说话声，夹杂着酒杯碰撞的脆响。声音不大，但在这寂静的夜里，足够传到两人耳朵里。
苏清薇屏住呼吸，隐约听到“……那伙逃荒的……明早路过……”“……几辆骡车……肯定有粮食……”“……大哥说了……动手……”
后面的话被风吹散了，听不真切，但苏清薇和张二叔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
是黑驴寨的人，而且，他们真的盯上了逃荒的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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