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的苏州虎丘,山雾浓得化不开。镇魂塔黑黢黢的影子戳在西南麓,像一柄插进地脉的锈剑。
楚宁指尖拂过青铜门上的星宿浮雕,火把光晃得二十八宿明明灭灭。青鸾屏息跟在身后,短刃已出鞘三寸——地宫入口的空气中,檀香底下压着一股铁锈似的腥气,那是陈年血咒的味道。
“静安法师说,‘寅三非三,守正得安’。”楚宁低语,从怀中取出三样东西。
寅三掌印触手温润,玉质内里的陨铁芯似在与地宫深处某物共鸣。静安佛珠第一百零八颗的“镇”字微微发烫。汤若望怀表被置于门中凹槽,表盖弹开时,齿轮逆向咬合的闷响从地底传来——咔、咔、咔,如同倒计时的脚步。
当时针与分针在寅位三刻重合的刹那,角宿浮雕凹陷成掌形缺口。
楚宁将掌印按了进去。
青铜门无声滑开,一股更浓的铁腥味扑出。门后八十一盏长明灯沿着石阶向下蜿蜒,火光映亮墙壁上密如蚁群的梵文咒语。那些咒文不是刻上去的,而是用暗红色的线绣进石壁——每根线头都隐入砖缝,延伸向不可知的深处。
“姑娘,这塔…”青鸾的声音绷紧。
地宫中央,九层石台悬着八十一枚铜铃。中心鎏金铜铃最大,铃舌是截泛黄的人骨,铃身满文扭曲如虫。周围八十枚小铜铃倾斜朝内,每枚下方都对应一盏油灯,灯芯是红线搓成,系着刻有生辰八字的玉片。
楚宁一眼认出几个名字:胤禔、胤祉、胤禩…所有成年皇子。
“连环咒。”她绕着石台走,“红线和灯,是用兄弟血脉温养咒引,防反噬。断一线,死一人。”
青鸾收刀:“那如何破?”
楚宁在第三层东南角停下。那里缺了一枚铜铃,挂钩上系着截干枯梅枝——三朵朱砂染的红梅历经数月不凋。她从锦囊取出孝庄遗留的象牙卦片,就着火光读背面小字:
“破局不在铃,在时。寅三刻过,青龙抬头,角宿光现,以源石映之,咒自解。切记:解咒者需付一魂为引,慎之。”
“要魂魄做交换?”青鸾颤声。
楚宁抬头看向地宫顶部。紫微垣星图完整铺开,角宿位置镶着块未经雕琢的玉石。她怀中的源石碎片正隔着衣料发烫。
“用源石能量代替人魂,前提是…”她顿了顿,“得引动龙脉共鸣。”
脚步声就在这时从入口传来。
火把光乱晃,映出两道人影。
胤禛穿着靛蓝长衫,千面狐玉符在腰间泛青荧光。方承志跟在他身侧,少年脸色苍白,手中紧攥一卷边缘绣五爪金龙纹的帛书。
“宁先生。”胤禛开口,声音在地宫激起回音,“三日之期才过一天,你就来了镇魂塔——选好了?”
楚宁转身:“四爷怎么找到的?”
“曹安死前在我身上留了香。”胤禛走近,目光扫过铜铃阵,“他说若三日后你不去指定地点,就让我来此取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胤禛看向方承志。少年展开帛书,满汉双语的密诏显露:
“朕知身后必有人借巫蛊乱宫闱。若见九九铜铃阵,可执此诏往苏州虎丘镇魂塔,塔底暗格藏有破咒之器——乃朕幼时得自汤若望所赠,名曰‘净世琉璃镜’。惟爱新觉罗血脉滴血其上,方可启用。钦此。”
落款:顺治十八年正月初七·福临亲笔。
楚宁呼吸一滞:“顺治皇帝…早就知道?”
“不止。”方承志声音发颤,“这诏书是我娘缝在襁褓里的。她说若有一天铜铃阵启动,就用我的血激活镜子,因为…”他抬头,“我的生辰八字,和太子胤礽是同一天、同一时辰。”
地宫死寂一瞬。
长明灯火苗无风自动。楚宁脑中线索飞转:方承志是顺治私生子,与太子同时辰出生,命格可替代承受咒术。顺治预留反制手段——这位皇帝知道“火种计划”?
“00号总监督。”楚宁突然道,“他的身份,是否与顺治朝有关?”
胤禛沉默片刻,从袖中取出卷虫蛀的羊皮纸。三语契约下方,朱红印鉴清晰:
契约方甲:爱新觉罗·福临
契约方乙:汤若望及后继者
契约内容:开展‘火种计划’,保存文明火种,应对三百年后大劫
监督员编号:00
签署时间:顺治十七年冬
末尾小字:“若后世监督员违背誓言,启动‘肃清程序’,则契约解除,权限收回。破局密钥存于镇魂塔镜中。”
“00号不是一个人,”楚宁抚过编号,“是传承四十年的职位。现任00号…他启动了不该启动的程序?”
胤禛点头:“曹安死前说,现任00号是汤若望关门弟子——一个我们都以为早死了的人。”
“谁?”
“南怀仁。”
名字如惊雷炸响。南怀仁——康熙初年钦天监监正,康熙二十七年“病逝”于北京。
“他没死,”胤禛声音沉下去,“‘死’只是转入地下的方式。从康熙二十八年起,他就以00号身份运作火种计划,直到三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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