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政人员悻悻离去后,本丸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然而,一种无声的暗流在刀剑们之间涌动。
他们没有再提起那场不愉快的冲突,也没有追问“祭司”二字的含义,只是将对千织的照料变得更加细致入微,那份小心翼翼的温柔几乎要满溢出来。
他们默契地认为,审神者大人平静外表下,定然藏着因过往和被羞辱而带来的心事重重,只是他习惯性地沉默,不愿让他们担心。
这天夜里,月色清冷,千织再次因身体深处隐隐的不适和莫名的清醒感而无法入睡。
他索性起身,裹着羽织,漫无目的地在寂静的本丸里行走。
夜风带着凉意和未散尽的花香,拂过他墨色的发丝。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刀剑们居住的部屋附近。
大部分房间都漆黑一片,唯有靠近回廊尽头的一间,还透出微弱的、暖黄色的灯光。
他走近些,看到三日月宗近独自坐在廊下,背靠着廊柱,手中端着一杯早已冷掉的茶。
他穿着深蓝色的寝服,姿态依旧优雅,但那双蕴含着新月的眼眸却望着庭院的某处虚空,没有焦点。
皎洁的月光勾勒出他俊美无俦的侧脸,也清晰地照亮了他左侧脖颈上,一道如同荆棘缠绕般的、透着不祥暗红色的咒纹。
那咒纹如同活物,在月光下似乎还在微微搏动,与他周身已然淡去不少的暗堕气息纠缠在一起,显得格外刺眼。
之前…有这个痕迹吗?
千织歪了歪头,靠近。
千织的脚步很轻,但三日月还是察觉到了。
他转过头,看到月光下披着墨发、青瞳清澈的千织,微微怔了一下,随即脸上浮现出惯常的、带着几分疏离与兴味的笑容。
“哦呀,主公大人也睡不着吗?”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如同月下清泉,
“可是被月色所迷,或是……心中有所挂碍?”
他意有所指,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引开可能的话题,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想要开解对方的意味。
在他看来,年幼的主公此刻定是因白日的纷扰而心绪不宁。
千织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在了三日月脖颈那道狰狞的咒纹上。
他走过去,在三日月略显错愕的目光中,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然后,他伸出手,微凉的指尖,极其轻柔地、带着一种纯粹的探究,触碰到了那道咒纹。
三日月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这道咒纹,是先任审神者留下的烙印。
那位姬君用尽手段,想要彻底掌控这振天下五剑中最美的一振,在他拒绝屈从、甚至流露出反抗之意后,便用最恶毒的咒术刻下了这道象征所有权和痛苦的印记,试图以此逼他就范。
最终,她的疯魔和残暴反噬了自己,到死都没有想明白,为什么看起来全部在她掌控之中的刀剑能有能力反过来将她杀死。
这道咒纹,便成了那段黑暗过往的证明,如同附骨之疽,连暗堕都无法完全掩盖。
从未有人……如此直接地触碰它。
千织抬起青绿色的猫瞳,看着三日月那双因惊讶而微微睁大的新月眼眸,认真地、带着一丝疑惑地问:
“疼?”
一个字,简单,直接,却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撬开了三日月封闭千年的心扉。
疼?
怎么会不疼?
那不仅仅是肉体被咒术侵蚀的疼痛,更是尊严被践踏、意志被强行扭曲的屈辱与绝望。
是看着同伴一个个陷入疯狂、自身亦被拖入深渊的无能为力。
是漫长岁月中,如同跗骨之蛆般时刻提醒着他那段不堪过往的、灵魂层面的折磨。
三日月眸中翻涌起极其复杂的情绪,惊愕、回忆带来的隐痛、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脆弱,在那双美丽的眼眸中一闪而逝。
但他很快便用惯有的、仿佛看透世事的笑容掩饰了下去,摇了摇头:
“哈哈哈,不过是陈年旧痕,早已不疼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仿佛那真的只是一道无关紧要的疤痕。
“主公大人不必忧心。”
千织却没有移开目光。
他依旧看着三日月,那双清澈的猫瞳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直抵内核。
他似乎并不相信三日月的说辞。
然后,在三日月完全没有预料的情况下,千织做出了一个更加惊人的举动。
他微微倾身,靠近三日月,柔软微凉的唇瓣,如同蜻蜓点水般,极其轻柔地、印在了那道暗红色的咒纹之上。
“!”
三日月宗近彻底僵住了,手中的茶杯险些滑落。
他感觉到那轻柔如羽的触感落在脖颈最敏感、也最屈辱的印记上,带着一丝微凉的湿意。
紧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温暖而纯净的力量,如同初春融化的雪水,自那接触点缓缓注入,流淌过那顽固的咒纹。
那纠缠了许久、连暗堕都无法完全覆盖的咒纹,在那纯净灵力的浸润下,竟然如同被阳光照射的污渍般,开始一点点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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