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的夜晚,这天雾气似乎比往常更浓,像是某种有生命的实体,缠绕着街巷,吞噬着声响与光线。
但对于千织而言,这样的环境反而让他感到一丝如鱼得水的自在。
他如同过去的许多个夜晚一样,目标是那座位于富人区边缘、不太显赫但物资足够富有的庄园。
获取生存所需的物资,对他而言,是一场重复过多次的、简单的潜行游戏。
今夜,庄园外围的守卫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些,巡逻的间隔也更短。
但这并未对千织造成太大困扰。
他像一道真正的影子,贴着墙根的黑暗移动,利用树木的摇曳和守卫视线交汇的盲区,轻而易举地避开了所有明面上的岗哨。
翻越那道对于成人来说都算高的铁艺栏杆时,他的动作流畅得如同液体滑过,没有发出任何金属摩擦的声响。
问题出在厨房。
当他如常从那条熟悉的、留有缝隙的窗户翻身而入时,脚落地的瞬间,便察觉到一丝异样。
空气中除了食物残留的香气,还多了一点……金属和油脂的陌生气味。
他没有立刻移动,青绿色的瞳孔在黑暗中微微收缩,适应着更微弱的光线,仔细审视着这个他早已熟悉的环境。
几条近乎透明的丝线,以一种看似杂乱实则巧妙的角度,横亘在通往储藏室和牛奶架的路径上。
丝线的一端连接着几个不起眼的、挂在架子边缘的小铃铛。
地面上,靠近橱柜的地方,有一些细微的、反光的痕迹,像是涂抹了某种粘稠的油脂。
陷阱。
庄园的主人或许已经察觉到了物资的持续“失踪”,并且不再将其归咎于老鼠或仆人的疏忽,他们设下了防备。
他像猫一样弓起身子,肌肉紧绷,开始以更缓慢、更谨慎的方式移动。
这对于他来说,虽然增加了难度,但并非无法完成。
他的每一步都落在唯一安全的那一点上,身体扭曲成不可思议的角度,柔韧得仿佛没有骨头。
他成功地拿到了面包,用油纸包好塞入怀中。
又小心地避开了牛奶架旁新设的一个绊索,取走了两瓶牛奶。
当他转向存放药品的储物柜时,他记得上次看到那里有一种对路易斯咳嗽有效的糖浆。
但麻烦也随之而来。
储物柜的把手被做了手脚。
当他极轻地拉动柜门时,柜门上方,一个原本平衡放置的、装满面粉的小簸箕猛地倾斜下来!
千织的反应快得惊人,几乎是凭借直觉向后一闪,大部分面粉哗啦洒落在地,扬起一片白雾。
然而,为了完全避开这突如其来的袭击,他的脚在后退时,不慎踩到了旁边一个伪装成地面纹路的压力板。
“咔哒”一声轻响。
紧接着,从厨房角落的一个阴暗处,一道迅疾的黑影猛地弹射而出!
那是一个简易的捕兽夹,原本是用来对付狐狸或獾之类的小型动物的,铁质的颚口闪烁着冷光,带着强大的动能,狠狠咬向他刚才站立的位置!
千织瞳孔骤缩,身体再次极限后仰躲避。
捕兽夹擦着他的小腿呼啸而过,带起的劲风刮得他皮肤生疼。
然而,就在他重心不稳,身体微微踉跄的瞬间,他的脸颊擦过了旁边一个为了固定悬挂锅具而伸出的、异常尖锐的金属钩!
一阵尖锐的刺痛传来。
千织闷哼一声,抬手捂住了脸。
温热的、粘稠的液体瞬间浸湿了他的指尖。
他顾不上细看,知道此地不宜久留。
强忍着脸上的疼痛,抓起那瓶看中的糖浆,迅速原路返回,从窗户翻了出去,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浓雾与夜色之中,只留下厨房里一片狼藉和仍在微微晃动的陷阱机关。
破败的孤儿院里,威廉依旧在等待。
一盏小小的油灯被他放在窗边的木箱上,豆大的火苗跳跃着,努力驱散着一小片黑暗,也像是他心中为那个夜行的小小身影点亮的一座灯塔。
这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一种无声的守望。
只有在看到千织安全返回的那一刻,他悬着的心才能稍稍落下。
今夜,等待的时间似乎比往常要久一些。
威廉手中的书页久久未曾翻动,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窗外那片沉滞的黑暗与雾气中,耳朵捕捉着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
终于,一个熟悉的、比夜色更深的轮廓出现在了窗外,轻巧得如同幻觉。
威廉立刻起身,几乎是带着一丝急切地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窗户,准备像往常一样迎接他的小黑猫回家。
然而,窗户刚推开一条缝隙,一股浓重得令人心悸的铁锈味便混合着冰冷的夜气,猛地扑面而来!
威廉的动作瞬间僵住。
窗外,千织的脸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苍白,几乎看不到一丝血色,像是上好的白瓷,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
他怀里依旧抱着那个鼓囊囊的包裹,用旧布仔细包好。
但最刺眼的,是他脸颊上那道从颧骨下方一直划到下颌角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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