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面的地点,并非在坎特米尔家族那戒备森严、象征着无上权柄的宅邸,而是安排在了一处位于伦敦近郊、环境清幽雅致的私人俱乐部。
这是阿尔伯特与对方管家多次沟通后的结果,既保证了会面的私密性与安全性,也避免了直接将千织置于那个可能令他感到不适的权力中心。
阿尔伯特和威廉陪同千织前来。
阿尔伯特穿着正式的西装,举止得体,努力展现出莫里亚蒂家长子的风范,尽管内心远不如表面平静。
威廉则是一身简洁的深色常服,眼眸冷静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如同一心为主的谋士。
而千织,依旧穿着莫里亚蒂家为他准备的、料子普通却整洁的衣服,安静地走在两人中间,青绿色的眼睛里没有期待,也没有紧张,只有一贯的平静。
毕竟只是去一个陌生的地方见一个陌生人,对于血缘关系,他如今依旧没有什么实感。
在一位穿着燕尾服、神态一丝不苟的老管家的引导下,他们穿过铺着厚厚地毯的走廊,来到了一间散发着雪松木与旧书气息的小型会客室。
一位老人背对着他们,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精心打理的花园。
他身形挺拔,即使穿着舒适的室内便服,也能感受到那份经年累月身居高位所沉淀下来的威严。
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已是银白,如同覆雪的山峦。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
坎特米尔侯爵。
内阁元老,权势滔天的存在。
他的面容如同雕刻般冷峻,眉眼间带着久经沙场与政坛磨砺出的锐利与威严,法令纹深刻,嘴角习惯性地紧抿着,不怒自威。
任何人在他面前,恐怕都会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然而,当他的目光越过阿尔伯特和威廉,落在他们中间那个黑发少年身上时,那双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灰蓝色眼眸中,所有的冷意与威严,竟在刹那间如同冰雪消融般骤然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激动、追忆,以及一种深沉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温柔。
连他眼角那些深刻的细纹,都仿佛因这瞬间的情绪变化而柔和了不少,不再显得那么冷硬。
他的目光牢牢锁定在千织脸上,像是要透过时光,看清某种早已逝去的影子。
他向前走了两步,声音不像想象中那般洪亮威严,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老年人特有的沙哑与颤抖:
“孩子,过来。”
他朝千织伸出手,那是一只布满皱纹却依旧有力的手。
千织看了看阿尔伯特和威廉,两人都对他微微点头。
他便依言,乖乖地走了过去,在老人面前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仰起头,用那双青绿色的猫眼平静地回望着对方。
坎特米尔侯爵仔细地、近乎贪婪地端详着千织的脸庞,从他的眉宇,到鼻梁,再到那双独特而清澈的眼睛。
他的眼中渐渐蒙上了一层水光,声音更加低沉,充满了追忆的伤感:
“像……真像啊……和你父亲年轻时,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伸出手,似乎想抚摸千织的脸颊,但又怕唐突,最终只是轻轻落在了千织瘦削的肩膀上,力道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
“只可惜……他走得太早了……”
一声悠长的叹息,包含了太多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楚与遗憾,老人眼角的细纹似乎更深了,甚至闪烁起了晶莹的泪花。
千织安静地听着,没有躲闪,也没有回应,只是任由老人沉浸在回忆中。
坎特米尔侯爵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情绪,灰蓝色的眼眸重新聚焦在千织身上,带着无比的郑重与一种失而复得的珍视:
“孩子,我是你爷爷。你的父亲,亚瑟·坎特米尔,是我最小的儿子,也是我最疼爱的孩子。”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讲述起那段尘封的往事:
“八年前,因为一场该死的、本可避免的边境冲突,他死在了战场上,连尸骨……都没能完整找回。”
老人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当时,我们接到消息,你母亲……当时已经怀了你。我立刻派人去寻找她,想将她接回伦敦妥善照顾。”
他的眼神黯淡下去,充满了懊悔与无力。
“但当我们的人历尽千辛万苦,再找到她居住的那个小镇时……只剩下了她的尸体。据说是难产,加上悲伤过度……周围邻居说,孩子也没能保住……”
他的声音哽咽了,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满是愧疚地看着千织:
“爷爷便以为你也随着你父母去了……心灰意冷,从此……再也没有派人去找过你。是爷爷的错,是爷爷放弃了希望……”
他紧紧看着千织的眼睛,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期盼,和深藏的痛苦:
“孩子……你怪爷爷吗?”
这番沉重的往事,从一个权势熏天的老人口中用如此悲伤和悔恨的语气说出,连一旁的阿尔伯特和威廉都感到心情沉重。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