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土靠在宽大的座椅里,指尖把玩着一只空了的银质酒杯,猩红的液体残留在杯壁,像一道干涸的血痕。
他刚刚“进餐”完毕,力量在血管里惬意地流淌,带来饱足后的慵懒和居高临下的审视欲。
听仆从低声汇报着主宅各处的琐事,包括那位“小少爷”又一次几乎未动的餐点和悠、树理的探视。
“呵。”
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从他鼻腔里溢出。
他随手将酒杯扔在铺着厚绒的桌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一个半路捡回来的、病恹恹的废物,也值得他们这样费心。”
血脉?
他承认那小子身上流动的确实是纯血,但那般稀薄,那般黯淡,连进食都显得勉强,简直玷污了玖兰之名。
更别提他那来历。
一个疯癫的低阶贵族女人所生,目睹生母惨死之后,被父亲像个包袱一样捡回来。
怯懦,苍白,永远躲在房间里,对着窗户发呆,像个没有灵魂的人偶。
消遣的玩意儿都算不上,顶多算个还算精致的摆设。
李土漫不经心地想着,心底掠过一丝极其轻微、连自己都未曾清晰捕捉的烦躁。
他起身,走到窗边,掀开一角帷幔。
从这里看不到千织房间的窗户,只能看到庄园另一侧寂静的轮廓。
夜色正浓,属于他的时间才刚刚开始。狩猎,支配,享受力量带来的快意,那才是纯血该有的生活。
“备车。”
他吩咐道,声音低沉而充满不容置疑的权威。
今夜某个地下俱乐部有场不错的“聚会”,他需要一些更刺激的娱乐来驱散这无端的烦闷。
深夜,千织依然没有睡着。
房间里太闷了。
那股甜腻的血腥气好像还残留在舌尖,挥之不去。
他赤着脚,悄无声息地拉开房门。
走廊长得望不到头,两侧墙壁上古老的壁灯散发着幽暗昏黄的光,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扭曲地投在厚重的地毯和深色护墙板上。
夜风从未完全关严的某扇高窗缝隙钻进来,带着庭院里湿润的泥土和植物气息,凉意拂过他裸露的脚踝和手腕。
身体依旧沉重,脚步虚浮,像踩在云絮里。
他只是漫无目的地向前,青绿色的猫瞳在昏暗光线下微微反光,映出沿途模糊的景象。
狰狞的兽首装饰,色彩暗沉的巨幅油画,旋转楼梯深不见底的弧度。
直到拐过一个弯,走廊尽头的景象让他停下了脚步。
那里似乎是一个小偏厅的入口,拱门敞开着,里面没有开灯,只有月光从另一侧的菱形彩窗透进来,被切割成斑斓而冰冷的光块,投在地上。
一个人影背对着他,站在那片破碎的光影中,身形高大挺拔,穿着外出的深色礼服,肩背的线条透着一种紧绷的、不悦的力道。
是玖兰李土。
他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带着夜风的凉意和一丝未曾完全收敛的、属于猎食者的危险气息。
显然,今夜外面的“娱乐”并未让他尽兴。
千织安静地看着那个背影。
这位血缘上的兄长,他见过次数寥寥,每一次都是隔着距离,感受到的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忽视。
像看着路边的石子,或者玻璃罩里无关紧要的标本。
李土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的注视,那目光很轻,却莫名存在感强烈。
他猛地转过身。
月光和走廊灯光的交界处,站着那个他刚刚还在心里鄙弃的“废物”。
穿着单薄的白色睡衣,赤着脚,黑发柔软,脸颊在昏暗光线下白得近乎透明,整个人像是随时会融化在阴影里。
唯有那双眼睛,青绿色的,在幽暗中清晰地望过来,没有任何情绪。
像一只偶然闯入陌生领地、对危险毫无所觉的黑猫。
李土眯起了眼,
“谁允许你在这里乱走的?”
李土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惯有的傲慢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夜归的戾气还在血管里隐隐作祟,眼前这个苍白的、仿佛一碰即碎的存在,莫名地挑动了他某根暴虐的神经。
千织似乎花了点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
目光缓缓扫过李土不悦的脸,又落回他猩红的眼睛。
“你……”
千织的声音比平时更轻,几乎散在寂静的空气中,带着刚睡醒似的微哑,和一丝纯粹的困惑,
“……在生气吗?”
语气平直,甚至称得上天真。
李土所有准备好的、带着刺的诘问和威慑,都被这句突兀的、完全不在预料之中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一股荒谬感油然而生。
生气?
他怎么可能为了一个蝼蚁而感到生气?
他向前踏了一步,属于纯血年长者的压迫感如同实质的潮水般涌向千织。
走廊昏暗的光线被他高大的身形遮蔽,阴影将千织完全笼罩。
“看来有人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也忘了该有的规矩。”
李土的声音冷了下来,猩红的眼睛紧紧锁住千织,试图从那片青绿色的平静里找到恐惧或慌乱,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