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的夜幕,如同浸透了浓墨的厚重绒布,沉甸甸地压了下来。养尸地上空的黑气不再仅仅是翻滚,而是如同拥有了生命般,凝聚成一张张扭曲、哀嚎的鬼脸,在低空盘旋、穿梭,发出无声却直抵灵魂的尖啸。空气中那甜腻的纸灰香,浓郁到几乎化为粘稠的液体,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强烈的窒息感与精神侵蚀。
封门村的方向,此刻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喧嚣”。无数惨白的灯笼将村落照得亮如白昼,却更添几分森然。村民们聚集在祠堂前的空地上,黑压压的一片,如同沉默的蚁群。他们穿着自己最好的(尽管依旧破旧暗沉)衣服,脸上涂抹着夸张而僵硬的腮红,眼神空洞,在几个身着诡异黑袍、头戴高冠(样式与那鬼媒婆有些相似,但地位似乎稍低)的“司仪”指挥下,机械地重复着跪拜、起身、再跪拜的动作,口中念念有词,吟唱着那不成调子的古老祷文。
一种集体性的、被催眠般的狂热,弥漫在村子上空,与养尸地的死寂恐怖形成鲜明而诡异的对比。
汪婷婷藏身于村口附近一堵断墙的阴影里,借助那三枚勉强祭炼过的铜钱碎片形成的微弱屏障,隔绝着部分邪气的侵蚀和精神控制。她看着眼前这如同邪教集会般的场景,心脏沉到了谷底。
说服他们?唤醒他们?
这想法在此刻看来,是如此的天真和徒劳。
但她必须尝试!林道人拼死带回的信息中明确指出,那“鬼新郎”尸身与契约印记,与整个村子的气运、与这些村民世代供奉的信仰之力隐隐相连。若能在仪式前动摇其根基,哪怕只是制造一丝混乱,或许都能为最后的“逆冲”创造宝贵的机会!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压下身体的剧痛与灵魂深处因靠近仪式中心而传来的撕裂感,猛地从断墙后站了起来,踉跄着走向那片被惨白灯笼照亮的光晕边缘。
她的出现,如同在平静(死寂的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
所有的吟唱、跪拜,在刹那间停滞。
无数道空洞、麻木,却又带着一丝被惊扰的困惑与本能排斥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到了她的身上。
那些黑袍“司仪”猛地转过头,隐藏在兜帽下的目光冰冷而锐利,带着警告与杀意。
“是你?!”一个嘶哑的声音响起,是那个之前给她指路的干瘦男人,他站在人群前列,脸上那僵硬的“喜庆”妆容显得格外刺眼,“吉时将至,你不在该待的地方准备,出来扰乱秩序,想魂飞魄散吗?!”
汪婷婷停下脚步,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她的脸色青黑,身形摇摇欲坠,但眼神却如同燃烧的寒冰,扫过眼前这一张张麻木的脸。
“准备?准备什么?准备像她们一样吗?!”她猛地抬起手,指向祠堂的方向!不是用肉眼看,而是调动起脑海中那些来自孽镜台碎片的、历代新娘被抽取七情的悲惨记忆片段,混合着自身那微弱却纯粹的阳气与不屈意志,化作一道无形的、充满画面感的意念冲击,如同潮水般,猛地推向最近处的几个村民!
这不是攻击,而是……“共享”!强行让他们“看到”!
“啊——!”
那几个村民身体猛地一颤,眼中瞬间被无尽的恐惧与痛苦填满!他们仿佛看到了——被迫穿上嫁衣的绝望,镜中扭曲的倒影,灵魂被撕裂、情感被剥离的非人痛苦……那些属于历代“新娘”的、被封印的惨痛记忆,如同病毒般,强行侵入了他们被催眠的意识!
“不……不要……”
“阿姐……那是阿姐……”
“怎么会……这样……”
短暂的混乱与惊恐的呓语,从这几人口中发出,他们抱着头,身体剧烈颤抖,脸上的妆容被涕泪横流弄得一塌糊涂。
有效果!
汪婷婷心中一喜,正欲加大力度,将更多真相(包括“白骨观”印记的森然,以及那后山存在并非庇护而是吞噬的真相)传递出去——
“妖言惑众!”
一声尖锐的厉喝,如同鞭子般抽散了那短暂的混乱!是其中一个黑袍司仪!他猛地踏前一步,手中举起一个刻画着扭曲符文的黑色铃铛,用力一晃!
“叮铃铃——!!”
铃声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直击魂魄、强行抚平一切波澜的诡异力量!那几个被汪婷婷意念冲击影响的村民,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眼中的恐惧与痛苦迅速褪去,重新被空洞与麻木取代,甚至比之前更加呆滞!
同时,一股更加强大的、带着狂热信仰与绝对服从的精神波动,以那司仪为中心,如同瘟疫般扩散开来,强行压制、抵消着汪婷婷那微弱的意念影响!
“此乃老祖宗选定之吉兆!些许幻象,乃是新娘子出嫁前必经之考验,涤荡凡尘,方能魂归清净,永伴老祖宗左右!”另一个司仪高声宣唱,声音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虔诚(或者说洗脑般的狂热),“尔等心志不坚,险些被外邪所乘!还不速速凝神静心,诚心祷祝,助新娘子顺利完成仪式,方是正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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