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顶象征着契约完成、邪气彻底加身的血污凤冠,如同最后一道枷锁,扣下的瞬间,汪婷婷残存的意识如同被投入极寒深渊的火星,骤然熄灭。她僵硬地坐在梳妆凳上,面容是标准而诡异的“新娘微笑”,眼神空洞如两口枯井,倒映着前方镜中那片越发深邃、仿佛有活物在蠕动的黑暗。凤冠霞帔与她青黑僵硬的躯体融为一体,散发出一种令人作呕的、圆满的邪异光泽。
祠堂内,死寂到了极致。村民们如同两排冰冷的石俑,连那细微的呼吸声都仿佛消失了。唯有鬼媒婆三姑婆那佝偻的身影,在惨白灯笼的映照下,如同一个即将融入阴影的鬼魅。
她缓缓抬起枯瘦的手,不是指向汪婷婷,而是指向了那面幽深的镜子。
“吉时已到……恭请……君郎……升轿……”
嘶哑的声音落下的刹那——
“嗡——!!!”
镜面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水面,猛地荡漾起剧烈的、暗红色的涟漪!那深邃的黑暗瞬间被搅动,无数扭曲哀嚎的鬼脸在其中翻滚、凝聚!紧接着,在所有人(或者说所有存在)的注视下,那镜面仿佛变成了一个通道,一具物事,缓缓地、带着碾碎灵魂的沉重威压,从镜中……“浮”了出来!
那并非汪婷婷之前见过的、由阴兵抬着的黑色棺材。
而是一具……通体由某种暗沉水晶(或者说类似材质)打造而成的……棺椁!
棺椁样式古老,线条冷硬,表面没有任何雕花装饰,却自然流转着幽暗的光泽,仿佛能吸收周围所有的光线。透过那半透明的棺壁,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人——正是那后山养尸地水晶棺中的“鬼新郎”!他依旧穿着那身破损的大红喜服,面容俊美苍白,双眼紧闭,双手交叠于腹部。与之前不同的是,他胸口的位置,那个由幽暗血光构成的契约印记,此刻正散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心脏搏动般的邪异光芒!
这具水晶棺椁,仿佛才是他真正的“本体”或者说“花轿”!
棺椁完全脱离镜面,悬浮在祠堂半空,散发出的冰冷死气与威压,让整个祠堂的空气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下方那些村民,即便处于深度催眠状态,身体也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脸上那僵硬的“喜庆”妆容崩裂出更多的恐惧裂痕。
三姑婆再次挥手。
一股无形的力量攫住僵硬的汪婷婷,将她从梳妆凳上提起,如同摆放一个人偶般,轻轻地、却不容抗拒地……放置在了那悬浮的水晶棺椁……的棺盖之上!
她就那样端坐着,凤冠霞帔,面无表情,如同一个被供奉在祭坛上的精致器物,与棺椁中那“鬼新郎”的尸身,一上一下,形成了一种极其诡异而森然的“配对”。
“起——轿——!”
三姑婆拖长了嘶哑的声调,如同葬礼上的号令。
祠堂外,那早已等候多时的、沉默肃立的阴兵队伍,动了。
没有脚步声,没有甲胄摩擦声。它们如同黑色的潮水,无声地涌入祠堂。为首的四个格外高大、身披重甲的阴兵,动作僵硬却精准地,将肩膀抵在了那悬浮水晶棺椁的四个角下。
“咚!”
一声沉闷的、仿佛直接敲击在灵魂上的声响。棺椁微微一沉,被这四个阴兵稳稳“抬”起。
紧接着,整个阴兵队伍如同一个整体,抬着那端坐新娘的水晶棺椁,转身,迈着绝对整齐、绝对死寂的步伐,缓缓……驶出了祠堂,踏上了那条铺满暗红纸屑的“喜路”。
花轿巡游,开始了。
只是这花轿,是一具承载着古尸的水晶棺。而这巡游,更像是一场来自阴间的、死亡宣告般的游行。
队伍行进在封门村那被惨白灯笼和猩红笑眼照亮的道路上。两侧,是那些如同提线木偶般、僵硬跪伏在地的村民。他们以头抢地,不敢抬头,身体因极致的恐惧而瑟瑟发抖,口中却依旧机械地重复着那扭曲的祷词,形成一幅无比割裂、无比荒诞的地狱绘卷。
阴兵抬棺,新娘端坐其上,巡游死村。
没有喜庆的唢呐,只有无声的死寂和弥漫的浓郁邪气。棺椁中的“鬼新郎”胸口印记搏动不休,棺盖上的汪婷婷眼神空洞,仿佛两者之间正在通过这诡异的仪式,建立着某种更深层次、更邪恶的联系。
然而,就在这看似一切已成定局、绝望笼罩一切的死亡巡游中——
在那沉默的、如同黑色铁流般的阴兵队伍末尾,一个身影,极其突兀地、却又仿佛本该就在那里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进来。
那身影同样穿着残破的阴兵甲胄,身形与其他阴兵一般高大,步伐同样僵硬整齐,甚至周身也散发着浓郁的阴煞死气。但若仔细看去(如果此刻有人能仔细看去的话),便会发现,他那隐藏在头盔阴影下的“面容”边缘,偶尔会闪过一丝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金色光尘。
是林道人!
不,确切地说,是他那已然彻底湮灭的元神本源中,最后一点不甘的执念与纯阳道境,混合着从地府带回来的、关于阴兵气息的法则碎片,强行模拟、凝聚出的一个……虚假的阴兵外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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