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恰好被其他客人叫走。沈墨对着那精巧的结构,眉头微锁,似乎遇到了难以理解之处。他犹豫了一下,见林书瑶正从后院出来,似乎在检查一批新到的材料,便鼓足勇气,上前几步,拱手一礼,态度恭谨:
“这位……可是东家?学生沈墨,冒昧打扰。学生对此纺车模型甚感兴趣,观其结构,似乎此处引纱过线的滑槽角度与寻常纺车不同,不知东家可否指点,如此设计,妙在何处?对成纱的匀度与韧性,可有具体改善?”
他的问题依然紧扣技术核心,眼神清澈坦荡,带着求知若渴的真诚,并无半分闪烁或打探其他之意。
林书瑶停下脚步,打量了他一眼。年轻人身姿挺拔,面容清俊,虽衣着简朴,但气度沉静,眼神专注。她心中那点戒备,在他的问题面前,似乎又消散了些许。她走到模型旁,略一思索,便指着那处滑槽,用清晰而平实的语言解释道:
“公子观察入微。此处角度确经过调整。寻常纺车引纱,多为直出或略弯,纱线张力不均,易起毛或断裂。此设计将出纱路径改为缓弧形过渡,并在此处加设了极细的瓷质导环,”她轻轻拨动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小环,“如此一来,纱线通过时受力更均匀柔和,减少摩擦与骤顿,故而成纱更匀,韧性亦有提升,尤其适合纺较细或较脆的原料。”
沈墨听得极为认真,眼中光芒闪动,仿佛豁然开朗。他再次深深一揖:“原来如此!多谢东家解惑!学生受教了!此等巧思,于细微处见真章,实令学生佩服。”
他的感激与钦佩发自内心,毫不作伪。林书瑶见状,嘴角也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淡淡道:“公子客气。些许匠作心得,能对公子有所启发便好。”
沈墨又请教了两个无关紧要的小问题,得到解答后,便再次道谢,心满意足地告辞离去,依旧只买了一块最便宜的改良磨墨石。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林书瑶站在原地,若有所思。这个沈墨,似乎……真的只是个痴迷于实用之学的奇怪学子?至少目前看来,并无不妥。
然而,无论是她,还是沈墨自己,亦或是远在深宫密切关注着的皇帝,都未曾料到,这看似单纯的“求学”与“解惑”,已然在多方关注的棋盘上,投下了一颗微妙的棋子。沈墨的名字,不仅出现在皇帝的监控名单上,也因其频繁接触“瑶光坊”的举动,被另一股潜伏的势力——吴太妃手下负责观察他的人——记录在案,并报了上去。
“频繁接触‘瑶光坊’,钻研器物?”吴太妃得到消息时,正对镜梳妆,闻言动作微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倒是个会找门路的。知道从这些‘实学’上入手,将来若能外放,确是条捷径。看来张清远没看错人,此子不仅有才,更有心计,懂得为自己铺路。” 她对沈墨的评价,又高了一分。只要沈墨能考中,且继续保持这份“务实”与“上进”,她后续的“投资”与“引导”,便更有价值了。
京城之中,恩科前夕,看似平静的表面下,无数双眼睛在暗处交错注视。沈墨这偶然又必然的行为,如同一颗投入复杂水系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正悄无声息地向着各个方向扩散开去,与早已存在的暗流,渐渐有了汇合的趋势。而风暴的中心——那场决定无数人命运的考试,即将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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