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岐的手指还停留在林微微的嘴角,那点冰凉的西瓜汁被他指腹的温度熨烫,却让林微微觉得像是被烙铁烫了一下。她猛地向后一缩,后背重重撞在供桌上,震得上面的杯盘一阵轻响。
大脑高速运转,求生欲压倒了一切震惊。他没死!一个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为什么要装死?这灵堂之上,有多少眼睛是真心哭丧,有多少耳朵是在探听虚实?而她,一个本该悄无声息殉葬的小庶女,阴差阳错打破了他的布局,他会怎么处置她?灭口是最简单的选择。
“王……王爷……”林微微声音干涩,试图挤出一个娇俏无害的笑容,奈何脸部肌肉僵硬,效果大概比哭还难看,“您……您醒啦?真是……吉人天相!”
谢无岐直起身,漫不经心地将指尖那点红色在她昂贵的丧服布料上擦了擦,动作优雅,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亵玩意味。他打量着她,目光从她苍白却难掩清丽的小脸,滑到她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手指,最后落在地面上那摊摔碎的西瓜和融化的冰水上。
“吉人天相?”他轻笑一声,笑声在空旷诡异的灵堂里回荡,带着几分嘲讽,“比不上爱妃手段通天,连本王的棺材板都压不住你。”
他踱步到那口副棺旁,垂眸看着被冰凌撑开的缝隙,又扫了一眼旁边水盆里尚未完全融化的冰块,眼底闪过一丝极快的、难以捉摸的光。
“硝石制冰……《本草纲目》确有记载寒水石‘至夏冷如冰’,但用以破棺求生,”他转头,目光锐利如刀,重新锁住林微微,“爱妃倒是别出心裁。镇北侯府家的庶女,何时精通这些方外之术了?”
来了!身份质疑!林微微心头一紧。原主是个标准的深闺少女,除了女红诗书,最多认识几味药材,绝不可能懂得利用硝石物理特性破局。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不能慌,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利用信息差。她抬起头,努力让眼神显得清澈又带着点后怕的委屈:“王爷明鉴,妾身……妾身只是怕极了。小时候体弱,夏日难耐,乳娘曾用此石为我降温,说它能生寒。方才棺中闷绝,妾身只想找点冰凉的东西贴在脸上苟延残喘,谁知胡乱摸索,竟让它沾了水汽,顶开了棺盖……妾身也是侥幸,以为是王爷在天之灵庇佑,才吓得胡言乱语,说什么科学,冲撞了王爷,请王爷恕罪!”
她半真半假地解释,把知识归结为“乳娘所授”和“侥幸”,将“科学”之言定义为惊吓过度下的胡言乱语,姿态放得极低。同时,她悄悄观察着谢无岐的反应。这个男人太危险,她必须试探出他的底线。
谢无岐闻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表演。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深处。林微微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几乎要撑不住那份伪装的柔弱。
就在这时,灵堂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甲胄摩擦的铿锵之音。
“王爷!属下救驾来迟!”一个身着黑色劲装、腰佩长刀的侍卫首领带着一队精锐亲兵冲了进来,看到站在棺旁的谢无岐,先是狂喜,随即看到一旁的林微微,又立刻转为警惕,手按在了刀柄上,“此女……”
“无妨。”谢无岐淡淡开口,打断了侍卫首领的话,“一场误会罢了。本王的爱妃,受惊过度,行为有些失常,情有可原。”
他轻描淡写地将林微微的“诈尸”和“科普”定性为“受惊失常”,直接将此事翻篇。侍卫首领虽然满腹疑惑,但还是立刻躬身:“是!王爷,外面……”
“外面如何?”谢无岐走到灵堂门口,掀开白色帷幔的一角,向外望去。
林微微也顺着缝隙看去,只见王府内外依旧白幡飘荡,但气氛已然不同。之前哭嚎的下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肃杀森严的护卫,隐隐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的骚动和马蹄声。显然,谢无岐“复活”的消息像一颗炸弹,瞬间引爆了原本看似平静的湖面。
“太后娘娘和陛下派了内侍前来探问,已被属下以王爷刚刚苏醒、需要静养为由暂时拦在府外。几位宗室王爷和朝中大臣也都在赶来的路上。”侍卫首领低声禀报,“还有……镇北侯府也派人来了,说是听闻王妃……受了惊吓,特来探望。”
镇北侯府?林微微心中一动。原主的娘家?在她被选为殉葬妃子时毫无作为的家族,此刻倒是来得快。是真心探望,还是另有所图?
谢无岐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消息传得倒快。告诉他们,本王无恙,至于王妃……”他回头瞥了林微微一眼,“王妃为本王哀恸过度,伤了心神,需要在本王身边静养,暂不见客。镇北侯府的人,打发回去。”
“是!”
侍卫首领领命而去,灵堂内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那两口无比刺眼的棺材。
谢无岐转身,一步步走向林微微。随着他的靠近,那股无形的压迫感再次笼罩下来。
“爱妃也听到了,”他在她面前站定,伸手,轻轻拂去她发梢上沾染的一点香灰,动作亲昵,眼神却一片冰寒,“你现在是本王的‘爱妃’,因为‘哀恸过度’伤了心神。所以,在本王允许之前,你最好真的‘静养’,管好你的嘴巴,也管好你的……那些‘小聪明’。”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