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某年十月二十三日，中东战区代号“灰谷”的荒漠腹地。
夜色沉得像凝固的沥青，风裹着沙粒和硝烟在断墙之间来回穿梭。远处几处坍塌的建筑还冒着余火，空气中弥漫着焦糊与金属烧熔后的气味。天空没有月亮，只有零星几颗暗淡的星，像是被这片土地的血腥压得喘不过气。
诸葛俊趴在一堵半塌的水泥墙后，左肩抵着重型狙击步枪的枪托，右手扣在扳机上，呼吸压得极低。他三十二岁，一米八五的个头，国字脸，眉骨高耸，鼻梁笔直，嘴唇紧抿成一条线。脸上涂着迷彩油，但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得像能割开黑夜。他是国家外派的国际联合反恐军事行动组长，代号“龙首”，全球特种兵训练考核史上唯一一个满分通过者。精通十八国语言，能闭眼拆解上百种枪械，徒手格斗记录是七秒放倒一名黑带三级教官。他曾单人突袭七个恐怖据点，无一失手，军中称他为“世界兵王”。
此刻他带领的六人联合小队已折损过半。两名外籍队员在半小时前遭遇路边炸弹，当场阵亡。剩下四人中，两人重伤，无法行走，仅靠止血带吊着命。通讯设备在一次爆炸中损毁，空中支援无法联络。他们深入敌后三十公里，目标是清除一支活跃在以色列边境的极端武装核心指挥所——代号“黑荆棘”。
原本情报显示，对方主力已被击溃，只剩残部苟延残喘。可刚进入建筑群，伏击就来了。三面火力网瞬间封锁出口，火箭弹炸塌了主通道。他们被迫转入地下管网，绕行二十分钟才摸到指挥所外墙。就在距离引爆装置还有十米时，一枚RPG从侧翼射来，直接命中背负伤员的德国队员。那人连一声都没发出，整个人被炸成碎片，血肉溅了诸葛俊满头满脸。
他蹲在墙角，手指抠进砖缝，牙关咬得发响。耳边是队友粗重的喘息和无线电里断断续续的呼救。他跟那个德国兵一起受训过三个月，对方有个三岁的女儿，照片一直贴在战术背心里。
愤怒像火一样烧上来，但他没动。他知道现在不能冲动。他抬手打出手势：烟雾掩护，西侧突围。
三名还能行动的队员立刻拉开两枚烟雾弹，白雾迅速弥漫。诸葛俊抓起狙击枪，翻身跃上二楼残破阳台，架枪瞄准。对面沙丘上有三个机枪点正在扫射撤离路线。他屏息，第一枪，爆头。第二枪，击穿弹药箱引发连锁爆炸。第三、第四、第五枪，全部命中要害。三名机枪手接连栽倒。
缺口打开。队员们拖着伤员冲向西面缺口，距离安全撤离点只剩五十米。诸葛俊正准备撤退，耳机里突然传来断续音频：“……地下室……还有人……指挥官……活着……”
他顿住脚步。
任务没完成。头目还在。
他转身对最后一名还能战斗的法国队员比了个手势：带他们走，我去清目标。
那人摇头，想说什么，诸葛俊已经把枪塞进他手里，自己抽出战术匕首，顺着排水管滑进建筑底层。
地下室入口被铁门封死，密码锁闪烁红光。他从腰间取下微型爆破贴片，贴在锁芯周围，引信三秒。轰的一声，铁门扭曲变形。他踹开残骸，闪身而入。
里面空间不大，墙上挂满地图和监控屏幕。中央椅子上坐着一名蒙面男子，双手被绑，但眼神阴冷。这不是头目。是诱饵。
诸葛俊反应极快，立即后撤。可迟了半步。角落阴影里扑出两名持刀守卫，刀锋直取咽喉。他侧身避过第一击，反手用匕首割开对方手腕动脉，顺势肘击第二人鼻梁，将其击晕。接着一脚踢翻桌上的燃油灯，火势瞬间蔓延。
他在火海中找到引爆器，插入定时装置，设定六十秒。转身冲出地下室，穿过燃烧的走廊，跃出建筑外墙。
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
撤离点就在眼前。
他背着一名伤员，体力早已透支。肺像破风箱一样拉扯着空气。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最后一道矮墙拦在面前，他咬牙助跑，翻越。
就在身体腾空的刹那，右前方沙丘后一道火光闪现。
子弹穿透防弹衣左侧，擦过心脏边缘，撕开肌肉，从背部穿出。
他重重摔在地上，胸口像被铁锤砸中，一口气提不上来。视野晃了一下，耳朵开始嗡鸣。他试图撑起身子，可四肢像被抽了筋，动不了。
“龙首！龙首！”无线电里传来法国队员的嘶吼，“坚持住！直升机马上到！”
他想说话，喉咙只涌出一口血。嘴角湿热，顺着下巴滴在沙地上。他仰面躺着，看见漆黑的天幕，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风还在吹，卷着灰烬打转。
心跳声越来越慢，像老旧钟表的滴答。他想起训练营第一天教官说的话：“战场上，最怕的不是死，是任务没完成。”
可这次，任务完成了。头目死了，指挥所炸了，队友活着离开了。
值得了。
意识开始漂浮，像一片落叶被风卷走。身体的感觉一点点消失，手指微微抽搐，指尖似乎碰到了什么虚无的东西，又像是什么也没抓住。
就在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秒，他的瞳孔深处，忽然映出一团模糊的金光。
那光出现在视野中央，不刺眼，却清晰。缓缓旋转，像某种古老的符号，又像来自极远年代的回响。它没有声音，却让他心底莫名一震，仿佛听见了战鼓，听见了号角，听见了千军万马在黄土原上奔腾。
然后，一切归于寂静。
他的眼睛还睁着，望着天空，但已没有焦点。胸膛几乎不再起伏。血在身下积成一小滩，在风沙中慢慢冷却。
战场恢复死寂，只有余火噼啪作响。
他的身体留在中东的废墟里，像一块被遗弃的钢铁。
而他的意识，已坠入无边的虚空，朝着某个未知的时空滑落。
那里，有五丈原的秋风，有未熄的军帐灯火，有一个垂死的老臣，正躺在病榻上，喃喃念着“北伐未成，愧对先帝”。
而在那具残躯即将断气的瞬间，一道异样的气息，悄然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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