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嬷嬷带来的流言,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一颗石子,虽未掀起巨浪,却也让苏念雪更加清晰地感知到水面下潜藏的暗流。她没有急于去辩解或弹压,那只会显得心虚或气短。她选择了最直接,也最有效的方式——用更扎实的证据说话。
接下来的几日,苏念雪几乎将自己埋在了账本堆里。她不再仅仅满足于发现疑点,而是开始系统性地构建证据链。
针对“锦云轩”绸缎庄,她将历年账册并排对照,用炭笔在草纸上绘制出清晰的资金流入流出图。
王府本金的投入,大宗原料的采购,看似亏损的销售额,以及那些流向“陈大人”的“特别支取”款项,被她用箭头和标注串联起来,形成了一张触目惊心的脉络图。
她发现,这些“特别支取”并非随意为之,其金额往往与某些特定时间点朝廷的动向隐隐吻合。例如,一笔较大的款项支出后不久,吏部便对某位与陈铭关系密切的官员进行了擢升;另一笔款项则发生在兵部审议一批军械采购案之前。这绝非巧合,更像是精心的利益输送。
同时,她开始利用萧夜衡给予的有限权限,尝试进行小范围的核实。她以“王爷欲了解府外产业详情”为由,通过钱嬷嬷, discreetly(谨慎地)询问了负责王府外务的一名老管事一些关于“锦云轩”经营状况的问题,如铺面位置、掌柜姓名、近年是否真有大量积压库存等。老管事虽未明说,但言语闪烁间,透露出“锦云轩”地段极佳,生意似乎并不像账面上显示的那么惨淡,且掌柜是陈铭推荐的人。
这些旁证,虽然零碎,却进一步坚定了苏念雪的判断。
她将核心发现整理成一份简洁却有力的摘要,没有冗长的分析,只有关键的时间、金额、流向和疑点陈述,并附上了那张精心绘制的资金流向草图。她知道,萧夜衡需要的是清晰的事实,而非复杂的推论。
完成这一切后,苏念雪并没有立刻去见萧夜衡。她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也在做最后的准备。她深知,将这些证据交出去,就等于正式向陈铭一派宣战,必将引来更疯狂的反扑。她必须确保自己拥有足够的自保能力。
她加快了“掌心雷”小型化和引信稳定性的改进研究。在墨韵斋的密室内,她利用有限的工具,尝试制作更小巧、更便于隐藏携带的版本,甚至构思了一种利用磷粉和摩擦原理的简易触发装置,以应对可能发生的近身危险。这些研究进展缓慢,且充满风险,但她乐此不疲,这是她在危机中寻求安全感的唯一途径。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天空阴沉,细雨绵绵。钱嬷嬷送来晚膳时,低声告知:“王爷今日气色尚可,晚膳后在书房阅览兵书。”
苏念雪心中一动,这是一个相对宽松的时机。她迅速用完简单的晚膳,仔细检查了整理好的摘要和草图,将其小心收好,然后对镜整理了一下略显疲惫的容颜,深吸一口气,撑起一把油纸伞,踏着湿滑的石板路,再次走向那座象征着王府权力核心的书房。
书房内,烛光温暖,驱散了雨夜的湿寒。萧夜衡果然坐在书案后,手中拿着一卷书册,但目光似乎有些游离,并未真正落在字上。听到通报,他抬起眼,看到苏念雪带着一身湿气进来,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王爷。”苏念雪收起伞,放在门边,微微屈膝。
“免礼。”萧夜衡放下书卷,目光落在她手中那个略显厚重的信封上,“账目……看完了?”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是,王爷。”苏念雪上前几步,将信封双手呈上,“妾身已将查核所得,整理成文,请王爷过目。”
萧夜衡接过信封,并未立刻打开,而是掂了掂分量,目光深邃地看了苏念雪一眼:“看来,收获不小。”
苏念雪垂眸:“账目纷繁,妾身才疏学浅,仅将其中不合常理之处罗列出来,具体如何,还需王爷明断。”
萧夜衡不再多言,拆开信封,取出了里面的纸张。他先快速浏览了那份摘要,眉头渐渐蹙起,随着目光下移,脸色也越来越沉。当他看到那张绘制清晰、箭头分明的资金流向图时,瞳孔猛地收缩,捏着纸张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书房内一片死寂,只有烛火偶尔爆出的噼啪声和窗外淅沥的雨声。萧夜衡的目光死死钉在图纸上,仿佛要将那薄薄的纸张看穿。那上面一条条指向“陈大人”的箭头,像一把把淬毒的匕首,刺穿了他最后的侥幸心理。
贪婪!肆无忌惮的贪婪!还有这精心伪装、长期运作的掏空手段!这已不仅仅是争权夺利,这是将他烨王府当成了可以随意取用的钱袋,将他萧夜衡当成了可以随意蒙蔽的傻子!
一股冰冷的怒意从心底升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让他几乎控制不住想要砸碎眼前一切的冲动。但他终究是萧夜衡,是经历过沙场血雨、朝堂风浪的烨王。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几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只剩下骇人的冰冷和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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