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正,晨光熹微,驱散了皇城最后一缕夜色。一列简约却不失威仪的仪仗自长春宫而出,穿过重重宫阙,向着皇城西北隅一处新辟的院落行去。苏念雪乘坐着宫中规格的软轿,身着钦赐的慧宜夫人常服,神色平静。轿旁,秦刚一身戎装,亲自率领一队目光锐利、气息沉稳的暗影卫护卫左右,明黄的仪仗与森冷的甲胄形成鲜明对比,无声地宣告着此行的重要性。
目的地,“将作院”的匾额已然高悬。院落由原先的一处皇家库房与闲置官署合并改建而成,占地颇广,虽不及六部衙门的恢弘,却自有一股严谨厚重的气息。高墙深院,守卫森严。
轿辇在院门前停下。早已候在门外的将作监大使、工部员外郎等一众相关官员连忙上前躬身行礼,神色恭敬中带着几分好奇与审视。这位以“奇技”得蒙圣眷、以女子之身执掌一院的慧宜夫人,在朝野早已是议论的焦点。
“下官等,恭迎慧宜夫人!”众人齐声道。
苏念雪在钱嬷嬷的搀扶下步下软轿,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清越平和:“诸位大人免礼。将作院新立,百端待举,日后还需仰仗各位同心协力。”
“夫人言重,下官等定当竭尽全力,辅佐夫人。”将作监大使是一位姓周的老臣,须发花白,眼神却透着精明,态度不卑不亢。
寒暄已毕,苏念雪在众人簇拥下步入将作院。院内格局分明,设有材料库、匠作区、绘图房、试验场所以及核心的机要室。工匠、吏员穿梭忙碌,初见规模。秦刚指挥暗影卫迅速接管了各处要害位置的防卫,气氛肃然。
苏念雪并未过多停留于形式,直接切入正题,在周大使的引导下,巡视各坊,并召集了院中主要的工匠头领与书吏。她问询细致,从物料储备、工具状况到工匠技艺专长、当前面临的难题,皆一一过问。其言语切中要害,对诸多工艺环节的了解程度,令周大使等原本心存疑虑的官员暗暗心惊,不敢再因她是女子而有所轻视。
巡视至匠作区时,苏念雪的脚步停在了一处正在打造弩机部件的工棚前。她拿起一件半成品的弩臂,仔细查看其木质纹理与榫卯结构,微微蹙眉:“此木选材尚可,然则阴干时日不足,易变形;榫接处可再紧密三分,以增其韧。烦请这位师傅,按此要求重新制作一件样品。”她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态度。
那老工匠先是一愣,接过弩臂细看后,面露讶色,继而转为信服,躬身道:“夫人慧眼!小老儿即刻去办!”
周大使在一旁看着,心中最后一丝轻视也烟消云散。这位慧宜夫人,绝非等闲。
初步了解情况后,苏念雪在机要室召集核心人员,下达了将作院成立后的首道正式指令。
“陛下有旨,北境军情紧急,‘墨尊’麾下贼寇所披‘玄蛛甲’乃我心腹大患。故本院当前第一要务,便是研造可破此甲之利器!”苏念雪声音清晰,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此事关乎国运,需严格保密,凡参与此项目者,皆需立下军令状,若有泄露,严惩不贷!”
“下官(小人)遵命!”众人凛然应诺。
“现做如下安排。”苏念雪条分缕析,“一,成立‘破甲组’,由周大使总责,抽调院内最优工匠,专司攻坚。二,成立‘物料组’,由王员外郎负责,全力搜集天下奇金异石,尤其是与那玄蛛甲材质相关或相克之物,一有发现,即刻上报。三,成立‘案牍组’,由刘书吏负责,整理院藏所有关于甲胄、兵械、矿冶之典籍图谱,供研发参考。”
她顿了顿,看向秦刚:“秦统领,院内外安保,尤其是物料库、机要室及‘破甲组’工坊,需劳你多费心,绝不容有任何差池。”
“夫人放心,末将已布下天罗地网,必保万无一失!”秦刚抱拳,声如洪钟。
安排妥当,众人领命而去,将作院这台新生的机器开始高速运转起来。苏念雪则埋首于机要室,结合前世知识与此世见闻,开始绘制一系列更为精密的图纸,包括针对玄蛛甲结构弱点的特制破甲箭簇、利用杠杆原理增强威力的重型弩炮构想,以及……一种她思考已久、基于黑火药应用、可远程投射爆炸物的原始“臼炮”的初步设计方案。她知道,要对付“墨尊”这种级别的对手,必须要有超越时代的思维和魄力。
然而,就在将作院紧锣密鼓地展开工作之时,暗处的流言并未停歇。
京城某处隐秘的宅邸内,几位身着常服、却气度不凡的官员正在密谈。若有熟知朝局之人在此,必能认出其中不乏清流言官与部分职位不高的实权官员。
“那位慧宜夫人,今日已正式入驻将作院了,好大的排场,暗影卫亲自护卫,俨然第二个内廷。”一位瘦高御史捻着胡须,语气酸涩。
“哼,女子干政,古来为大忌!陛下被她那些奇淫巧技所惑,竟赋予如此权柄,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另一位面庞红润的官员愤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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