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苏瑾的意识如同潜航者终于冲破深海的阻隔,缓缓浮出那片混沌与规则交织的“交界地带”时,首先感受到的,并非身体的剧痛或虚弱,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对世界本质的“清晰感”。
她仿佛天生失明的人骤然获得视觉,发现世界并非一片黑暗,而是由无数纤细、闪烁、遵循着某种玄奥规律流动的“线”与“节点”编织而成。空气的流动、光线的折射、甚至脚下大地的稳固,都依赖于这些无形“经纬”的稳定结构。而营地外那片空间紊乱带,在她此刻的感知中,则像一团被顽童恶意揉搓、打满了死结、甚至多处断裂的乱麻,散发着令人极度不适的扭曲与混乱波动。
她睁开眼,视线还有些模糊,但第一时间便对上了那双近在咫尺、布满血丝却亮得惊人的深邃眼眸。
“秦…烈……”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破旧的风箱。
秦烈紧绷的下颌线终于微不可查地松弛了一分,他没有说话,只是将一直紧握着的她的手,更加用力地攥紧,那力道几乎让她感到疼痛,却又无比真实地传递着他紧绷数日的焦虑与此刻如释重负的激动。他迅速将一杯温度恰好的温水递到她唇边,动作带着与他冷硬外表不符的细致。
几口温水滋润了干涸的喉咙,苏瑾的意识迅速回归。她立刻感受到了身体的极度虚弱,精神力虽然不再枯竭,却如同被重新拓展的河道,虽然宽阔了,但河水(精神力)依旧浅薄,需要时间积蓄。然而,那片蜕变后的意识空间,以及与碎片深度融合后带来的、对空间规则的敏锐感知,却如同与生俱来的本能,清晰而稳定。
“外面……那片紊乱带……”她立刻抓住了最关键的问题,目光投向帐篷外,即使隔着厚厚的帆布,她也能“感觉”到那片区域不祥的扭曲感。
“还在扩张,但速度减缓了。”秦烈言简意赅,将几天来的情况,尤其是她昏迷中无意识引动空间稳定现象的事情,快速告知。“老陈他们在分析数据,鹰眼小队找到了一个可能相对薄弱的节点,但无法靠近。”
苏瑾听完,沉默了片刻,仔细体会着自身与那片紊乱带之间那种奇特的、仿佛磁石两极般的感应。她能“看”到那片区域混乱的“经纬”,也能模糊地感知到鹰眼发现的所谓“薄弱节点”,其实是一个规则冲突相对不那么激烈的“褶皱”处。
“扶我起来。”她深吸一口气,对秦烈说道,眼神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与决断,“我的力量还没恢复,但……或许可以尝试‘引导’一下,而不是强行‘修复’。”
秦烈没有劝阻,他知道苏瑾不是冲动的人。他小心地将她扶起,让她靠坐在床头,并将老陈紧急送来的、记录着紊乱带详细能量图谱的平板电脑递给她。
苏瑾的目光快速扫过屏幕上那些复杂的数据流和三维模型,与她自身感知到的“经纬”景象相互印证、补充。她伸出依旧有些颤抖的手指,点在屏幕上那个被标记为“K7区褶皱节点”的位置。
“是这里。”她肯定地说,“这里的规则‘线头’虽然乱,但没有完全断裂,像是一个……被系得很紧的死结。强行拉扯会彻底崩断,但如果能找到‘线头’的走向,轻轻引导……”
她抬起手,指尖再次凝聚起微弱的幽蓝光芒,但这一次,光芒不再闪烁不定,而是稳定内敛。她没有试图去触碰远处的紊乱带,而是闭上眼睛,全力调动起那浅薄却质变的精神力,顺着自身与那片空间冥冥中的联系,将意念如同最纤细的探针,小心翼翼地延伸过去。
帐篷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秦烈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紧绷,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一旦出现任何意外,他会毫不犹豫地中断苏瑾的尝试。
苏瑾的额角再次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也更加苍白。这种超远距离的、精细的空间感知与引导,对她刚刚复苏的精神力是巨大的考验。她的意念如同在狂风暴雨的悬崖边行走,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狂暴的能量乱流和规则裂口,终于,触碰到了那个“K7区褶皱节点”。
那感觉,就像是徒手触摸一团充满静电、纠缠不清的毛线球。混乱、排斥、以及一种空间结构本身承受巨大压力后产生的“哀鸣”感,顺着意念反馈回来。
她不敢用力,只是将自身那温和的、带着秩序倾向的空间波动,如同最轻柔的呼吸,缓缓地、持续地“吹拂”向那个混乱的“线团”。她没有试图去解开死结,而是尝试着去“安抚”那些躁动不安的规则“线头”,让它们“记住”原本应有的、平顺的状态。
这个过程极其缓慢,消耗更是惊人。几分钟后,苏瑾的身体已经开始微微摇晃,精神力再次濒临透支的边缘。
就在秦烈几乎要强行阻止她时——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让所有关注着监测数据的老陈团队人员心跳骤停的嗡鸣,从远方传来!与此同时,指挥部的监控屏幕上,代表K7区能量紊乱程度的数值,猛地向下跳动了一格!虽然仅仅是一格,并且在她停止“吹拂”后很快又恢复了原状,但这无疑证明了一件事——她的方法是有效的!她能够影响那片紊乱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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