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舰的轮廓刚从云层中退去,地面还没来得及冷却,远处荒原便传来震动。陈砾还跪在育儿舱旁,手臂尚未放下,就听见第一声低吼从东南方向滚过来。
不是风,也不是雷。
是成群的变异兽在奔跑。
程远猛地抬头,军功章贴着终端外壳一划,屏幕刚跳出半行数据,信号立刻被搅成乱码。他抬眼望向地平线——灰黄色的沙尘腾起一道长墙,里面影影绰绰,全是扭曲的躯体:三眼豺、铁爪熊、背生骨刺的野猪……数量远超以往任何一次围攻。
“它们疯了。”程远声音绷紧,“步伐统一,没有杂音,这不是狩猎。”
陈砾将小棠往怀里收了收,指尖触到她后颈,皮肤冰凉。他迅速解开外衣,用体温裹住孩子,同时双手按地,试图调动体内残存的能量。光合之躯的金纹只在掌心闪了一下,便彻底熄灭。
他已经透支到了极限。
兽群冲锋路线很快显出异常。它们绕过外围防御塔,避开陷阱区,像被一根看不见的线牵引着,直扑农场中心。更诡异的是,每头野兽的眼眶里都泛着淡蓝光点,整齐划一,如同同步接收指令。
“目标不是基地。”程远咬牙,“是她。”
话音未落,最前面一头辐射巨狼猛然跃起,利爪撕向育儿舱顶部。陈砾翻身挡在前面,背部重重撞上舱壁。第二头、第三头接踵而至,撞击声接连炸响,纳米材料制成的防护层开始出现裂痕。
程远冲到控制台前,一把扯下所有照明线路。“关灯!切断光源!”他吼道。
灯光熄灭的瞬间,空中那艘战舰的投影再度浮现,比之前更加清晰。它悬停不动,底部环形光带缓缓旋转,释放出一阵阵肉眼可见的低频波动。那些蓝光渗入兽群眼中,仿佛给它们注入了新的力量。
一头变异犀牛撞开两头豺狼,独自冲到净化屏障前。它的角撞上金色光膜,发出刺耳摩擦声,皮肉瞬间焦黑,却仍不停止。身后兽群踩着同类尸体继续推进,腥臭的血雾弥漫在空气中。
陈砾喘着气,额头抵住育儿舱边缘。他知道撑不了多久。空间农场的能量节点已经枯竭,系统依旧沉默,签到界面连个影子都没有。
就在屏障即将破裂的一刻,舱内传来一声啼哭。
不高,不尖,却像一根针扎进所有人的神经。
小棠睁着眼,瞳孔缩成一条细线,喉咙里挤出一种古怪的音节——像是幼崽求救的呜咽,又夹杂着某种古老而威严的震颤。那声音扩散开来时,空气微微扭曲,连战舰投下的光波都晃动了一瞬。
兽群的动作齐齐顿住。
前排的豺狼僵在半空,爪子悬着,肌肉绷紧如拉满的弓弦。后面的巨兽也停下脚步,头颅微偏,耳朵转向声音来源。
程远立刻抓起耳机接入音频捕捉器。屏幕上原本混乱的波形瞬间重组,形成一组极其复杂的频率图谱。他盯着看了两秒,呼吸停滞。
“这不是噪音。”他喃喃道,“这是命令。”
陈砾没动,只是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她的脸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微微颤抖,可眼神却异常清醒。
“你能听懂它们?”他轻声问。
小棠没回答,只是抬起一只小手,指尖贴上舱壁。那啼哭再次响起,这一次更加绵长,带着某种不容抗拒的压迫感。
整片兽群猛然调头。
它们不再攻击基地,而是齐刷刷冲向空中那道战舰投影。第一头三眼豺跃起扑向光幕,身体刚接触边缘,就像被点燃的纸片般化作飞灰。可后面的野兽毫不迟疑,一头接一头撞上去,前赴后继,毫无畏惧。
每一次撞击,战舰的轮廓就剧烈晃动一次。光路上的脉动变得紊乱,投影开始闪烁不定。
“它们在破坏信号源!”程远站起身,声音发紧,“她在让它们去送死,但有效!”
陈砾紧紧搂住小棠,感受到她的心跳越来越弱。她的指尖已经开始发青,呼吸浅得几乎察觉不到。可每当战舰调整频率试图压制声波,她就会再次发出那种奇异的啼哭,强行维持对兽群的控制。
第三次啼哭响起时,她的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陈砾立刻用拇指抹去,低声说:“够了,回家了。”
可小棠摇了摇头,眼睛死死盯着天空。
她知道还不能停。
最后一头铁爪熊撞上光幕,庞大的身躯在半空中碳化消散。战舰投影终于支撑不住,发出一声类似金属断裂的嗡鸣,整个轮廓剧烈扭曲,随后轰然崩解,重新隐入云层。
大地恢复寂静。
只剩下焦土上残留的灰烬,随风卷起,像一场黑色的雪。
陈砾瘫坐在地,背靠着育儿舱,怀里抱着昏睡过去的小棠。她的呼吸微弱,但胎记下的纹路仍在缓慢流动,像是某种生命回路尚未关闭。
程远蹲下来检查她的状况,手指刚碰到她手腕,终端突然震动。他低头一看,屏幕上的信号追踪路径发生了变化——原本指向地底八百米的红线,此刻正与一条新生的数据流交汇,形成了一个闭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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