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空气仿佛凝滞，只剩下电子显示屏上【鼎华集团入驻青州县生产基地项目落实领导小组成员会议】一行字在无声滚动。
新提拔的副县长严峻坐在靠窗的位置，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红木桌面。他注意到坐在对面的傅璎微微挺直了背——这个刚提拔的财政局副局长，今天穿了件深灰色西装，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严谨的发髻。
县委副书记方启明清了清嗓子：“人都到齐了，开始吧。”
主持会议的唐宁环视一周，声音平稳：“为了这次鼎华集团入驻青州，为了使项目完美成功，经研究决定，推荐傅璎同志为领导小组长，刘建业、周华敏、赵立民为副组长。”
话音落下，会议室里静得能听见空调送风的声音。
严峻的目光掠过每个人的脸。方启明端着茶杯，水汽氤氲中看不清表情；周华敏手中的笔顿在了笔记本上；赵立民则微微侧头，似乎在观察其他人的反应。
谁都明白这个任命的分量。鼎华集团的投资是青州县近年来最大的招商项目，总投资额超过五十亿。原本所有人都以为组长会是发改委主任刘建业——他为此已经准备了三个月。
就在这时，刘建业第一个站了起来。
“我同意。”他的声音洪亮得有些突兀，“坚决支持傅璎局长的工作，我们发改委一定全力以赴，共同努力完成工作任务。”
严峻看见刘建业脸上那种如释重负的表情，忽然明白了什么。原来这些天刘建业四处活动，私下抱怨唐宁“卖国求荣”——指责书记要把这个重点项目交给外来企业——都只是烟雾。实际上，他们早就布好了局。
“我也同意。”周华敏紧接着表态，招商投资局局长的笑容恰到好处，“傅局长年轻有为，一定能统筹好这个项目。”
赵立民慢条斯理地推了推眼镜：“自然资源局没有意见。”
傅璎站起身，向众人微微鞠躬：“感谢组织的信任，我一定不负重托。”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严峻注意到她放在桌下的左手紧紧攥着，指节发白。
“严副县长呢？”唐宁的目光扫过来。
严峻沉吟片刻。他知道这个项目背后的博弈——鼎华集团的入驻意味着旧工业区的彻底改造，上千亩土地的重新规划，以及数十家本地企业的搬迁。这里面牵扯的利益，远比表面看起来复杂。
“我支持这个安排。”严峻最终说道，“不过有个问题，项目资金的具体监管方案......”
“资金监管细则后续会专题研究。”唐宁打断了他，“今天先确定领导小组架构。”
唐宁的话音在会议室里落下，却没有带来预想中的一致通过，反而让空气更加凝滞。他环视一圈，将众人脸上的疑惑、惊讶甚至是一丝不解尽收眼底，于是双手虚按了一下，微笑着解释道：
“我猜，大家心里都在好奇，为什么没有让经验更丰富的刘建业主任来挑这个重担，而是选择了新提拔的傅璎同志。”
他稍作停顿，抛出了一个让在座不少男同志有些愕然的理由：
“其中一个很重要的考虑是，鼎华集团的掌舵人，韩鑫玥总裁，是位非常优秀且……风格独特的女性。由我们同样优秀干练的傅璎同志去对接，女人和女人之间沟通，可以避免许多不必要的尴尬，后续工作推进可能会更顺畅。有些时候，确实只有女人更懂得女人心。”
这个理由听起来带着点“性别优势”论的色彩，让副书记方启明微微蹙眉，但并未立即发言。
唐宁似乎料到会引发议论，立刻补充了更具说服力的部分：
“当然，这并非唯一原因，更不是主要原因。根本在于，傅璎同志的能力有目共睹。她在恒运镇担任镇长期间，主导引进并圆满完成了那个智能净化水设备的大型项目，从谈判、落地到投产，整个过程堪称典范。这份成绩单，是我们大家都目睹和认可的。让她来负责同等级别的鼎华项目，是出于对能力的信任，而不仅仅是性别的考量。”
被点到名字的傅璎立刻站了起来，她的姿态谦逊而沉稳，并没有因为突如其来的重用而沾沾自喜。她面向唐宁，语气诚恳：
“唐书记，感谢您的信任。但我个人认为，这个项目关系重大，涉及面广，由发改委的刘建业主任来牵头负责最为合适，无论是资历还是对全局的把握，刘主任都比我更强。我愿意，也恳请能够作为副手，向刘主任和学习，向在座的各位领导学习，边学边干，确保项目成功。”
她这番以退为进、顾全大局的表态，既展现了尊重前辈的态度，也表明了自己愿意担当的决心，听得严峻副县长暗自点头。
刘建业闻言，几乎是弹了起来，连连摆手，语气甚至带着点急切：
“不不不！傅局长，你就不要推辞了！唐书记这个安排非常周到。你是没见过那个韩鑫玥，能力超群是不假，但谈判风格极其强悍，心思缜密又难以捉摸，多少经验老道的男同志都在她手下……嗯，我是说，在她那里没讨到便宜。这方面，你出面确实比我们这些大老粗合适得多！我老刘保证，绝对全力配合你的工作！”
他这番话，半是解释半是感慨，无意中更是坐实了唐宁关于“女性对接更便利”的说法，也透露出他对与韩鑫玥直接交锋的些许怵头。
唐宁最后拍板，一锤定音：
“好了，建业同志说的确实是实际情况。傅璎，能力我们有目共睹，担子虽重，但组织相信你能够挑起。这个组长，就由你来担任。领导小组会给予你全力支持，遇到困难可以直接向我和启明副书记汇报。”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傅璎身上。她知道，这已不是简单的谦让时刻，而是必须接下的军令状。
她深吸一口气，挺直脊梁，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领导，最终定格在唐宁和方启明身上，清晰而坚定地说道：
“是，书记，副书记。我服从组织决定，一定竭尽全力，不负重托。”
会议在一种微妙的氛围中结束。看似合理的理由背后，每个人都品出了更复杂的味道。傅璎的这个组长位置，注定不会轻松，而水面下的波澜，才刚刚开始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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