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三弓床弩长近两丈,宽达一丈,即便绝大多数部件都是用坚木制成,其重量也超过两千斤。
如此庞然大物,即便拆卸之后,转运起来也非易事,而且苏州离北山有四五天的水路路程,将二十余具床弩不辞辛苦的运来,也能看出朱氏对曹雄确实是恨之入骨,确实是势在必得。
北山军寨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姚起等人不付出些代价,也难以轻易攻入寨中,不过相应的,军寨中人想要突破姚起等人的封锁也不是简单的事。
得了诸多物资的补充,姚起等人在封锁住山寨出兵通道之余,立即驱使数千江宁府的匠工,驱使数千沦为杂兵的刘世雄所部,在寨下各处砍伐树木、挖土劈石,迅速平整出一个个数丈到十数丈宽的地基,接着便在这十余处地基上,搭建积木一般,再次平地而起的搭建起一座座塔楼般的木质高台,并将临近的几个塔楼拿长木勾连之后,形成一座座宽达或三五丈,或六七丈不等的平台。
除此之外,姚平仲也是将姚临所部从江宁尽数调来,打的也是如果陷入僵局,那就以优势兵力轮番上阵的主意。
官兵人手不缺,物资不缺,全力动员下,速度也是很快。
仅仅三日时间,七座数丈高矮的临崖木台就搭建完成,大多数的高度都要略超过北山军寨一截,而且其与北山军寨的寨墙最近的距离,都在二十丈左右。
这个距离,不要说是投掷猛火油罐,便是弓弩的准头与威力也少了许多。
周原帘叶遮面,与曹雄等人在寨墙上注视着寨墙下官兵的动作,借着还未完全暗下去的天色,看着十数丈外一座座木台上下的人影攒动,都知道从明日开始,姚起等部发动的攻势,必定是汹涌如潮。
王威跟在他们身边,神色一片严肃,相比周原与曹雄等人的沉稳,如今的他心里依旧有些发虚:虽然姚临所部现在还停驻在山下主营未动,但仅姚起所部就是近千精锐,此时又有超过二十具三弓床弩在手,他实在是没有多少守住北山的底气。
三弓床弩确实是这时代最具震慑力的大杀器,虽然比一般的弓弩要笨重许多,操作起来还需要二十余人同时绞动绞盘,每发射一次的间隔也久到三百息左右,但其威力却是极为骇人。
今日下午之时,姚起所部在七座临崖高台搭建完成后,就将二十余具床弩列装在高台之上,其间还有过零星的试射,其发射的近丈弩箭,射到军寨中时,势头猛得吓人:
无论是木质寨墙,还是土石护墙,被射到后,都能直入半尺左右,就连寨中以车阵大盾组成的次级防线,其精铁大盾也被直接射到洞穿,以此推测,战场上若是被其射中,即便最坚固的步人甲,也是如纸片一般的脆弱。
当然,周原手里当然也有床弩,若能将周庄旗下各部手中的床弩都集中起来,数量也不会少,但只要他们还稍有理智,也不可能将这么多床弩偷运到军寨中来,不然杜充、朱博与姚平仲等人是要有多蠢,才会不怀疑到北山军寨这边,与他们周庄没的勾连?
这两天时间里,他们将明山营的物资秘密的往山上转移,猛火油这些防守利器又暗中送了五六百桶,但床弩这种大杀器,却只敢将易损件多备了一些,毕竟张成以前在这军寨中,也只备了三具,他们明面上能拿出来的,也仅有这三具而已。
而这样凶残的大杀器,姚起所部居然能有二十余具之多,而且尽数瞄准了寨墙之内,王威也实在不知他们是否抗衡得了。
周原对王威的忧虑心知肚明,不过他也没有多说。
他们占据着地利的优势,而且对姚起所部的手段也并非没有反制的能力,虽然这两天时间,他们在军寨之上,对下面匠工修筑临崖高台的举动,都只是略做骚扰,其中除了不想对匠工多造无谓的杀孽外,也是不想引起姚起所部的警觉。
晚间的军议照例是由曹雄主持,周原除了鼓舞一番大家的士气外,并未有多余的话语,军议之后周原也暂时潜回到山下的营房,以免姚平仲等人忽然找来时露了破绽。
姚平仲多年营伍生涯,各种经验丰富无比,他对张成、周原所部的战力不抱太大希望,也并未有将北山彻底围死,将曹雄逼得无路可走,坚决将其绞杀在北山的意图,但在上次失利后,他对军情方面也重视了许多。
半夜之时,姚平仲突然给张成、周原等部传令,将攻寨的时间,突然的就提前到天明时分,提前一个时辰对北山军寨发动攻击。
周原领了姚平仲的军令,也不耽搁,命营中点燃松木火把,在姚喜的眼皮底下,对明山营的将士们下达出击的命令,其认真程度,让姚喜看不出丝毫破绽。
姚喜试探着提了到前线营垒观战,周原装作不知,只随口一句‘不敢让姚家兄弟亲身涉险’,就将其留在了大营。
姚喜对周原的好意也是没有拒绝的理由,何况他也不想拒绝:
作为姚平仲信任的心腹,他当然不会太怕死,不过姚平仲叫他过来,也只是做些督促,在周原都明确拒绝的情况下,只要明山营能按照约定出兵,能为姚起等人的正面攻寨减轻些压力就行,并不需要他当真去死死的盯着不放,以至将人都得罪了干净。
何况战场上的刀枪可都是从来都不长眼的,他姚喜可还想留着这条命,多赚点银钱,以后多享受享受生活的呢。
姚喜守着本分,站在军帐之中,看着周原等人将攻寨的指令一一下发,看着一队队披甲执锐的明山营甲卒从校场上出发,姚喜也是看得眼跳。
以姚喜的眼力,他当然能看出明山营这些将卒,其中好些都还只是十五六岁的少年子,而从这些兵卒行进之间的动作,看出这些兵卒经历的操训时间并不会太长,其眼神之间也没有他们姚家军的百战精锐的血杀之气。
但看着这些甲卒领令之后,都是沉寂无声的遵令而动,单从令行禁止的肃然,都能看出其应该是很有些精锐的底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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