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像一层厚重的茧，将他裹得密不透风。
陆昭明缓缓睁开眼，视线一片漆黑，仿佛连瞳孔本身都失去了光感。他动了动手指，右手缠绕的血管绷带传来轻微的刺痛，像是某种信号在提醒他还活着。
他记得自己最后迈出的那一步——迷宫尽头的光晕熄灭，紧接着是一阵撕裂般的拉扯感，然后便是彻底的坠落与失重。
现在，他不知道自己是否仍在地下迷宫中。
“灵视。”
低语在喉间滚动，没有回音，也没有气流震动，就像声音被吞噬进了虚无。他闭上眼，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调动体内残存的认知能量。
视野中浮现出模糊的轮廓，那是……墙壁？天花板？还是别的什么？
他站起身，脚步沉稳地向前迈去，却在第三步时突然停住。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气味，像是金属氧化后的腥甜，又像是某种生物组织腐败前的预兆。他皱眉，本能地用左手贴向脊椎处的罗盘纹路。
指尖刚触碰到皮肤，便感受到一阵刺骨的冰冷。
罗盘没回应他的召唤。
这不对劲。
以往无论身处何种险境，罗盘总会以某种方式做出反馈，哪怕只是微弱的震颤，也足以让他判断出下一步的方向。可此刻，它仿佛沉睡了一般，任凭他如何感知，都没有任何波动传递回来。
他咬紧牙关，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是空间问题。”他低声自语，“是认知污染。”
这个词在他脑海中浮现的一瞬间，记忆开始翻涌。他看到一个陌生的城市，街道两旁是高耸的青铜塔楼，空气中飘着细碎的金色尘埃。一个身影站在街角，穿着白大褂，系错第三颗纽扣，左眼琥珀色晶格化……
是他自己。
但画面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是另一段记忆：实验室、仪器、数据面板上的曲线剧烈起伏，还有……一个女人的背影。
他猛地甩头，试图驱散这些不属于当前时刻的画面。然而越是抗拒，那些片段就越清晰，仿佛它们本就属于他，只是被封印在某个角落，如今因污染侵蚀而悄然释放。
“情绪型记忆正在被污染。”他喃喃道，“必须切断输入路径。”
他蹲下身，双手撑地，强迫自己回忆一段最枯燥的实验流程——细胞分裂周期调控模型。那段记忆里没有情感波动，只有冷冰冰的数据和公式。
果然，画面稳定了下来。
他迅速构建起一道认知防护网，将所有情绪类信息隔离在外。这种做法虽然有效，但也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冷漠，仿佛整个人正逐渐脱离人类的情感维度，变成一台只依赖逻辑运转的机器。
他意识到危险，却没有停下。
“只要能撑过这一轮污染，我就能找到应对镜像法则的方法。”
他回忆起与分身交手的过程，试图从中找出规律。对方并非单纯的复制体，而是基于某种未来预测机制生成的映射，甚至能够提前读取他的意图。
“这意味着……镜像法则并非同步，而是预判。”
这个推论让他心中一凛。
如果分身是未来的自己，那么每一次行动都可能被提前预料并加以利用。换句话说，他越想掌控局势，就越容易落入对方的节奏。
“必须打破对称性。”
他开始尝试一些非理性行为——突然转身、毫无章法地跳跃、甚至闭眼原地转圈。起初没有任何变化，但当他第三次做出毫无逻辑的动作后，空气中的压迫感竟稍稍减弱。
“有效。”
他继续调整策略，同时调用罗盘的熵值具现化功能，试图寻找环境中存在度低于30%的虚像区域作为突破口。
很快，他察觉到右侧某块墙壁的频率异常，存在度仅为22%。
他缓步靠近，手掌轻触墙面，下一刻，那片区域骤然震颤，释放出一道低频脉冲。
脉冲穿透了他的皮肤，直抵脊椎深处。
罗盘终于有了反应。
指针剧烈跳动，发出一声微不可察的嗡鸣。与此同时，一段陌生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入：
“718-06-14”
这不是他熟悉的编号，也不是他曾在实验日志中见过的记录。
他记下了这串数字，决定日后验证其来源。
“现在……该反击了。”
他缓缓闭上眼，重新整理思路，将所有已知线索串联起来。
镜像法则的本质是基于可能性分支的映射系统，而认知污染则是其延伸手段之一。想要真正破解，就必须找到源头——那个制造这一切的存在，究竟是谁？
他不清楚答案，但他知道一件事：
他不能相信自己的每一个念头。
就在他准备进一步解析时，脊椎处的罗盘突然剧烈震动，一股灼热感顺着神经蔓延至四肢百骸。
紧接着，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不是从外界传来的，而是从他意识深处响起的，带着一丝熟悉又陌生的语气。
“你以为你是在对抗污染……”
声音低沉，缓慢，像是从另一个时间维度渗透而来。
“其实……你已经成为了它的一部分。”
话音落下，黑暗中泛起一抹猩红。
那不是光，而是血肉正在腐化的征兆。
陆昭明瞳孔骤缩，猛然睁眼，却发现那抹猩红正从他自己的皮肤下渗出。
血液……变成了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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