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门在身后缓缓闭合，陆昭明的手掌仍贴着罗盘边缘，脊椎深处传来一阵灼烧般的刺痛。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和某种腐烂花香交织的气息，像是被遗忘多年的记忆残片在鼻腔里翻搅。
艾琳已经向前走了几步，机械义眼的焦距不断调整，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她的液压管线在地面轻轻滑动，仿佛触手般感知着每一寸金属的温度与震动。
“别靠太近。”她低声说，语气比刚才多了几分凝重，“这东西……不是单纯的发动机。”
陆昭明没有回答，而是缓步跟上。他的左臂已经开始发麻，晶格化的纹理像蛛网一样蔓延至肩胛骨下方。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一股腥甜，那是身体对污染能量本能的排斥反应。
心脏发动机就悬挂在房间中央，嵌在一个巨大的肉质腔体中，表面布满活体血管和齿轮结合部，如同一颗仍在跳动的子宫。它每搏动一次，整个空间都会震颤一下，墙壁上的铭文随之泛起微光，浮现出模糊不清的拉丁语句——
“遗忘即是重生。”
艾琳突然停下脚步，机械义眼的镜头剧烈晃动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干扰了信号。她伸手扶住额头，眉头紧蹙：“有东西……在读取我的记忆。”
陆昭明立刻反应过来，右手按住她后颈，启动罗盘的悖论免疫功能。时间回溯的错觉袭来，他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撕裂感从脊椎深处扩散开来，意识短暂抽离，再回归时，艾琳的眼神已经恢复清明。
“谢谢。”她喘了口气，声音有些干涩，“它想让我忘记你是谁。”
“那我们得更快。”陆昭明松开手，目光落在心脏发动机的核心区域，“找到控制中枢，记录铭文结构，然后离开。”
艾琳点头，取出一个微型扫描仪，连接到自己的机械系统。几秒后，她的机械义眼中投射出一道全息影像，显示出心脏发动机内部复杂的能量流动路径。
“污染源就是这里。”她指着影像中的某个节点，“能量流速远超正常水平，而且……它在自我修复。”
陆昭明皱眉：“什么意思？”
“意思是，如果我们不切断它的源头，哪怕现在摧毁它，它也会在维度重组时再次出现。”艾琳的声音低沉而冷静，“就像……永动机。”
陆昭明沉默片刻，随后迈步向前。他的右脚刚踏上平台，地面便开始渗出黑色黏液，迅速蔓延开来。他立刻后撤一步，但已经晚了——黑液沿着他的靴底攀爬，顺着小腿一路向上。
“存在度低于30%。”他咬牙道，启动熵值具现化功能。黑液瞬间显形为半透明幽影，但仍不断蠕动，试图继续侵蚀他的身体。
“别让它接触皮肤。”艾琳迅速拉住他的手臂，将一条液压管线缠绕在他手腕上，注入一剂冷却剂。黑液接触到冷却剂的瞬间，立即凝固成晶体状物质，碎裂落地。
陆昭明低头看着那些碎屑，忽然注意到其中一块晶体表面浮现出一段模糊影像——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正在操作台前记录数据，背景是熟悉的仪器布局。
他瞳孔猛然收缩。
那不是幻觉。
那是陈墨。
影像只维持了几秒钟，便如泡沫般破碎，消散在空气中。
“你看到了？”艾琳问。
“嗯。”陆昭明没有多说，只是将手掌贴在罗盘边缘，重新校准灵视星图。三个标记点浮现出来，其中一个正落在心脏发动机核心区域。
“我要进去看看。”他说。
“你疯了吗？”艾琳瞪着他，“那东西会吞噬你的意识！”
“我必须确认一件事。”陆昭明的声音平静而坚定，“如果这真的是守夜人制造的东西……那就说明他们早就知道这一切。”
艾琳沉默了，最终叹了口气：“我会在这里等你。如果你超过三分钟没动静，我就启动紧急撤离协议。”
陆昭明点头，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入心脏发动机的能量场。
刹那间，整个空间扭曲起来，现实像被撕裂的画布一般支离破碎。他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引力将他拉入某个更深层的维度，耳边响起低语声，夹杂着真实姓名的片段——
“陆昭明……你不该来这里……”
但他没有退缩，而是猛地划过罗盘边缘，强行开启悖论免疫。时间回溯的错觉再次袭来，他挣脱了那段低语的束缚，意识清晰地落入心脏发动机的核心内部。
那里，是一片血色的空间，无数齿轮在虚空中旋转，铭文浮现在空气之中，像咒语般不断重组。最中央的位置，一块青铜碑静静悬浮，上面刻着一行字：
“以脊椎为引，献祭者终成神。”
陆昭明盯着那行字，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实验室、爆炸、罗盘、脊椎、血肉教会、江浸月……还有那个他一直不敢回忆的名字。
“原来如此。”他喃喃道，眼神变得冰冷。
心脏发动机不是污染源头，它只是一个容器。
真正的源头，是它所承载的记忆。
是他被夺走的过去。
他转身准备离开，却发现四周的齿轮开始加速旋转，铭文光芒暴涨，整个空间剧烈震荡起来。
“你终于来了。”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不属于任何人，却异常熟悉，“记住，不要忘记你是谁。”
下一秒，心脏发动机内部传出有节奏的敲击声，逐渐规律化，最终组成一段摩尔斯密码：
DON’T FORGET WHO YOU ARE
陆昭明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平台上，艾琳正紧紧抓着他的手臂，脸上满是焦急。
“你怎么样？”她问。
“我还活着。”陆昭明抹去嘴角的血迹，缓缓站起身，“而且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艾琳看着他，欲言又止。
“关闭它。”陆昭明低声说，“我们必须关闭它。”
艾琳点头，随即看向那颗仍在跳动的心脏。
红光映照在两人身上，仿佛来自深渊的凝视。
金属板下，一枚齿轮悄然转动，发出一声轻响。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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