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摆的余波尚未散尽,陆昭明的手指仍贴在那块发烫的金属表面。空气中弥漫着齿轮碎裂后的焦糊味,混杂着某种潮湿的苔藓气息。他低头看向掌心,NO.007零件仍在微微震颤,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罗盘在他脊椎深处发出低沉的嗡鸣,十二宫星座开始缓慢旋转。这一次,它们没有指向任何星象,而是逐渐拼凑出一个模糊的轮廓——那是地图,一张现实世界曾存在的地形图。
“母巢维度……连接点。”他低声念道,喉间泛起一股腥甜。
他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信息的意义,因为下一秒,整个空间开始剧烈扭曲。菌丝路径骤然拉长、断裂,墙壁上的光影像被无形之手撕扯,层层剥离。他的身体仿佛被卷入了某个巨大漩涡,意识在瞬间被撕成碎片。
等他再次睁开眼时,眼前已是一片截然不同的景象。
齿轮教堂尚未建成,四周是未完工的石墙与裸露的钢梁。工人们穿梭其中,搬运着沉重的机械部件。空气中回荡着锤击声与蒸汽管道喷气的嘶鸣。
陆昭明站在角落,身体虚幻如影,无法触碰任何实物。他知道,这是时间回溯中的“观察态”——只能看,不能干涉。
他迅速扫视四周,寻找那个佩戴青铜齿轮项链的男人。记忆中浮现出上一章的画面:那人站在钟摆前,手中握着一枚暗红色的迷雾核心。
终于,在教堂地下室入口处,他看到了目标。
年轻版的机械主教正与一名修女装女子交谈。女子的脸隐藏在兜帽之下,仅露出一段苍白的脖颈与锁骨处镶嵌的青铜齿轮。她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某种奇异的节奏感。
“你确定要这样做?”她问。
机械主教沉默片刻,缓缓点头:“只要能阻止黄昏刻印失控,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女子轻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枚银色注射器:“那么,就从这里开始吧。”
她将针头刺入机械主教的颈部,后者没有任何反抗。液体注入的一瞬间,陆昭明看到一道微弱的光流沿着对方脊椎蔓延,最终汇聚到心脏位置。
“他在……接受改造。”陆昭明心头一震。
他立刻启动熵值具现化功能,视野中浮现出幽蓝色的数据流。机械主教的存在度数值稳定在82%,但那名修女装女子却异常诡异——她的存在度不断波动,在51%至93%之间来回跳跃。
这意味着,她并非完全属于这个时间节点。
陆昭明眯起眼睛,试图捕捉更多细节。可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像是有人用钝刀在撬他的颅骨。他的视线开始模糊,周围的画面变得扭曲。
“认知屏障……”他咬紧牙关,按住晶格化的左臂,以疼痛维持清醒,“不能在这里迷失。”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重复那句在幻象中听到的话:
“选择你的终点。”
这句话如同钥匙,打开了某扇封闭的记忆门扉。他的意识瞬间清晰,画面重新聚焦。
机械主教与修女装女子的身影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密室。中央摆放着一座复杂的机械装置,上面布满了齿轮与血管状的导管。几名身穿白大褂的研究员正在操作台前忙碌,他们的胸口都别着守夜人议会的徽章。
陆昭明认出了其中一个熟悉的身影——陈墨。
导师的脸比现在年轻许多,眼神也更明亮。他正在调试一台仪器,口中喃喃自语:“如果黄昏刻印真能融合血肉与机械……人类的未来就不止于毁灭。”
“你在担心什么?”另一名研究员问道。
陈墨停顿片刻,才低声说:“我在担心……我们是否真的在创造新文明,还是在制造新的灾难。”
画面再次闪烁,陆昭明猛地意识到,这段历史并非自然呈现,而是某种人为筛选过的记录。它想让他看到什么?
他集中精神,继续追踪关键人物动向。很快,他又一次找到了机械主教的身影——这次是在一间密闭的静室内。
他独自一人,跪坐在地上,双手紧握着一根渡厄者的脊椎。他的身体剧烈颤抖,皮肤下浮现出无数细小的机械纹路,仿佛有某种东西正在从内部重塑他的肉体。
突然,他的头部猛然抬起,目光直视陆昭明所在的方向。
“你能看见我?”陆昭明心中一惊。
机械主教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你以为你是唯一一个来到这里的人?”
话音落下,整个空间剧烈震动,画面开始崩塌。陆昭明感到一股强大的拉扯力将他拽离现场。
当他再次恢复意识时,已经回到了钟摆装置前。罗盘在他的脊椎内高速旋转,十二宫星座终于完成对齐,投射出一幅完整的地图。
地图上标注着三个闪亮的坐标点。
“母巢维度的连接口……”陆昭明的目光落在第一个坐标上,那里正是齿轮教堂的所在地。
他缓缓站起身,右手按在罗盘表面,指尖感受到一股冰冷的能量流动。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全新的认知:
这不是一场偶然的战斗。
这是一场早已被安排好的棋局。
而他,只是其中之一的棋子。
远处,齿轮教堂深处传来一声低沉的嗡鸣,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陆昭明抬头望向夜空,月亮被一层诡异的红晕笼罩。
血月将至。
他转身,沿着菌丝路径迈步离去,每一步都踏在时间的裂缝之上。
身后,钟摆缓缓停止转动,齿轮归于寂静。
唯有罗盘,在他脊椎深处,悄然指引着下一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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