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尽头的灯光闪烁了一下，像是即将熄灭的萤火虫。陆昭明的手还贴在八音盒上，指节发白，仿佛那金属外壳还在吸收他残存的记忆。
“走。”他说，声音低哑，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艾琳没有多问，只是默默跟上。她的机械义眼红光微微跳动，扫描着前方的黑暗。脚步声已经停了，但空气中残留着某种潮湿的金属味，像是血锈与机油混合后的气味。
他们穿过门廊，进入另一间房间。这里比之前的实验室更大，也更破败。天花板塌陷了一角，露出锈蚀的钢筋骨架，墙壁上的电线像被撕扯过的神经网络般散乱地垂落。中央摆着一张巨大的实验台，上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唯有正中央的位置干净得异常突兀。
“那里有人来过。”艾琳低声说。
陆昭明没有回应，他的目光落在角落的一张木桌上。桌面上堆满了泛黄的笔记本和文件，最上方那本封皮已经开裂，隐约可见“黄昏计划”几个字。
他快步走过去，手指翻开了第一页。
——2030年4月7日，编号007实验体正式接入罗盘核心，生命体征稳定。首次同步率89.7%，优于前六组样本……
陆昭明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继续往下翻，每一页都记录着一个名字、一组数据、一段失败或成功的实验结果。而所有记录的核心，都是围绕着“罗盘核心”展开的。
“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这句话再次在他脑海中响起，带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回响。
“你在看什么？”艾琳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他合上笔记本，缓缓抬起头，“这是……我诞生的地方。”
艾琳的机械义眼红光闪烁了一下，她似乎想说什么，却被一阵轻微的摩擦声打断。
声音来自房间另一侧的阴影中。
陆昭明迅速转身，手掌贴向脊椎处的罗盘纹路。罗盘核心瞬间震动起来，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感知到了某种危险的存在。
“别动。”他低声警告。
阴影缓缓蠕动，像是某种液体在地面蔓延。空气中弥漫出一股熟悉的气息——液态时间的味道。
艾琳的机械义眼开始高速分析声波频率，几秒后，她轻声道：“倒计时模式……是江浸月。”
陆昭明瞳孔微缩。
果然，下一秒，一道低沉的女声在黑暗中响起，用拉丁文缓慢念诵着倒计时：
“Tria, duo, unus…”
三、二、一。
空气猛然震颤，像是被什么东西撕裂开来。紧接着，一道身影从虚空中浮现出来。
修女服，银质十字架项链，锁骨处镶嵌的青铜齿轮在昏暗中泛着冷光。
江浸月。
她站在距离两人五步远的位置，脸上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仿佛早已预料到他们的到来。
“欢迎回家，陆昭明。”她轻声说，“或者，我该称呼你为……初号实验体？”
陆昭明的手指收紧，指甲几乎掐入掌心。
“什么意思？”艾琳率先开口，语气中带着警惕。
江浸月的目光转向她，眼神复杂，“你们还不知道吗？你们的一切，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写好了剧本。”
她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封泛黄的情书，轻轻放在地上。
“这封信里写着一切真相。”她看着陆昭明，“包括你为什么会被选中，以及……为什么你会遇见她。”
陆昭明没有动。
他知道，一旦触碰那封信，就再也无法回头。
“你不该来这里。”他低声说。
“我不该来的，是你。”江浸月轻笑，“你才是那个不该存在的变量。”
她的话音刚落，整个房间突然剧烈震颤起来。天花板上的钢筋发出刺耳的断裂声，墙角的仪器纷纷炸裂，玻璃碎片如雨点般洒落。
陆昭明猛地扑向艾琳，将她推开。
轰！
一道闪电般的冲击波从房间中央炸开，尘土飞扬，光线扭曲。
当视线恢复清晰时，江浸月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那封情书静静地躺在地上。
艾琳喘着气，机械义眼迅速扫描四周，“刚才的波动……是空间撕裂。”
“不。”陆昭明缓缓起身，目光死死盯着那封信，“是记忆撕裂。”
他走上前，蹲下身，伸手去捡那封信。
指尖刚触碰到纸张，罗盘核心骤然震动，一股强烈的吸力从内部爆发，他的意识仿佛被什么东西强行抽取了一部分。
记忆在流失。
他咬紧牙关，用尽全力将指尖划破，鲜血滴落在信纸上。纸张顿时泛起一圈圈涟漪，仿佛被激活了某种机制。
刹那间，无数画面涌入脑海。
艾琳七岁，被绑在手术台上，机械臂正在切割她的皮肤；陈墨站在一旁，神情冷漠；江浸月手持银质手术刀，嘴角挂着微笑。
“文明嫁接的第一步，需要牺牲。”
画面一闪，换成了另一个场景：一间密闭的实验室，陆昭明躺在实验台上，胸口插满导管，脊椎处嵌着一块发光的青铜碎片。
“007为最成功样本。”
画面再闪，是他第一次见到艾琳的画面，她站在街角，机械义眼中闪过一道蓝光。
“编号007：初号实验体。”
记忆断裂。
陆昭明猛然睁开眼，呼吸急促。
“你怎么了？”艾琳扶住他，声音焦急。
他没有回答，而是缓缓将那封信收起，藏进衣内。他的手指还在微微颤抖，不仅仅是因为空间的错乱，更是因为刚才那一瞬间的低语——
那不仅仅是一段录音，而像是一种认知层面的植入信息。
有人，在这里等着他。
他站起身，深吸一口气，对艾琳说道：“我们得离开这儿。”
“怎么离开？”
“找到下一个锚点。”他说着，掌心贴向脊椎处的罗盘纹路，感受那股冰冷的脉动，“只要还在迷雾维度，就一定能找到回去的路。”
艾琳点头，跟在他身后。
他们穿过房间的门，走入一条昏暗的通道。墙壁上布满了电缆与管道，天花板的灯忽明忽暗，发出细微的电流声。
突然，前方传来脚步声。
沉重，规律，一步一步逼近。
陆昭明停下脚步，右手缓缓握紧，掌心渗出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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