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璃的手指在潮湿的石墙上划过，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她低头看了看掌心的血痕，那是越狱失败时被铁链刮破的。御史台监狱阴冷刺骨，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铁锈的气息。
“新来的？”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
她缓缓抬头，借着墙缝透进的一缕微光，看清了说话的人。是个满脸胡渣、披头散发的中年男子，衣衫褴褛，但眼神却异常清明。
“你呢？”她低声问。
那人笑了笑，露出一口黄牙：“姓赵，原是军械司的小吏，因泄露图纸被关。”
“图纸？”云璃心中一动。
赵小吏看了她一眼，忽然压低声音道：“你不像是普通犯人。”
云璃没否认，只是淡淡一笑：“我倒是想看看你说的那张图纸。”
赵小吏沉默片刻，忽然伸手拍了拍腰间一处凸起的地方。那里是一块破布缠绕的布袋，隐约能摸出纸张的形状。
“你想看，得先帮我个忙。”他眯起眼睛，“水牢那边有个疯子，手里藏着一张真正的西夏弓弩图。若你能拿到手，我可以把我那份交给你。”
“水牢？”云璃眉头微皱。
赵小吏点头：“每三天送一次饭，由两个狱卒押送。他们不会多话，也不会多看。但那个疯子……”他顿了顿，“他已经疯了，但对那张图纸比命还上心。”
云璃没有立刻答应，而是靠墙坐下，观察四周。这间牢房不大，五六个囚犯挤在一起，有的蜷缩着打盹，有的低声交谈。她注意到，赵小吏虽然衣衫褴褛，但指甲干净，动作有条理，显然不是普通的罪犯。
“你为什么留着它？”她问。
赵小吏冷笑一声：“因为我不想死得不明不白。那些人想用我的脑袋堵住这张图纸的嘴，可我偏要让它活着。”
云璃看着他，终于点了点头：“好，我去。”
水牢建在地底，入口狭窄，仅容一人弯身而入。云璃跟着两名狱卒走下台阶，湿气扑面而来，脚下石阶滑腻，显然是常年积水所致。
“进去吧，别太久。”一名狱卒递给她一碗馊饭，“喂完就回来。”
她接过碗，缓步走入牢房。
黑暗中，一个人影蜷缩在角落里，头发遮住了脸，只有一双发红的眼睛在幽暗中闪烁。
“你的饭。”她将碗推过去。
那人不动，只是盯着她。
“我不是来害你的。”她轻声说，“我只是想知道，你手上那张图，是从哪里来的？”
疯子喉咙里发出一阵咕哝，像是笑，又像哭。
“西夏人的东西……不该流出来……不该……”他喃喃自语，手指紧紧攥着一张泛黄的纸片。
云璃慢慢靠近，试图看清那张图的内容。纸上画着一张复杂的弓弩结构，标注着西夏文与汉字混杂的文字，其中几个字让她心头一震——
【龙脊·三连发】
这是她在霍骁留下的机关木盒中见过的词汇！
她正要细看，疯子突然暴起，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你是谁？谁派你来的！”他的声音嘶哑而愤怒。
云璃强忍疼痛，低声说：“我是来找真相的。这张图，如果落入错误的人手里，会毁掉很多人。”
疯子的眼神晃了一下，似乎被触动。
“真相……”他喃喃道，“我已经看不见真相了……只有这张图，是我最后的证明……”
他松开手，将图纸塞进她手中，然后缓缓坐回角落，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
“快走。”他说。
云璃点点头，转身离开。
回到牢房后，她悄悄展开图纸，借着微弱的光线仔细研究。图纸上的细节令她震惊——这是一种结合了机械齿轮与弓弦动力的新式弩机，能够实现三连发，射程远超现有武器。
“这不是宋朝的工艺。”赵小吏低声说，“我查过，这种结构最早出现在西夏边境，后来才传到汴京。有人在暗中推广。”
“是谁？”云璃问。
赵小吏摇头：“我不知道。但我可以告诉你，这份图纸曾经出现在兵部尚书的书房里。”
云璃心头一震。
“所以你才会被抓？”
赵小吏苦笑：“我只是个替罪羊。真正藏匿这张图纸的人，根本不怕被抓。”
云璃沉思片刻，忽然想起一件事。
“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人？”她取出一张残缺的画像，上面是一个模糊的身影，只留下半张脸和一只戴着手镯的手腕。
赵小吏看了一眼，瞳孔猛地收缩。
“这只手……”他低声道，“我在兵部见过。那天夜里，我亲眼看到一只手伸进书房，取走了另一份副本。”
“哪只手？”云璃追问。
“右手，戴着一枚青铜环。”赵小吏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和你这张图上的印记一样。”
他指向图纸一角，果然有一枚小小的刻印，形似龙尾盘绕，中央嵌着一颗星纹。
云璃的心跳加快了。
她认得这个图案。
那是霍骁腰牌上的标志。
夜色深沉，牢房外传来巡逻的脚步声。
云璃轻轻合上图纸，将其藏入袖中。她知道，自己已经离真相更近了一步。
但她也明白，敌人早已察觉到了她的存在。
赵小吏靠在墙角，闭目养神，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你为什么不逃？”她问。
赵小吏睁开眼，看了她一眼，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
“你以为我还逃得出去吗？”
云璃沉默。
“那你呢？”他反问，“你真的以为，凭一张图纸就能改变什么？”
“我不知道。”她低声回答，“但我必须试。”
赵小吏笑了，笑声低哑而苦涩。
“那就去吧。但记住，有些人，宁可让你死，也不愿让你活。”
牢房外，风声呼啸，仿佛预示着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云璃握紧图纸，眼中光芒渐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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