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雷阵雨来得猝不及防,豆大的雨点砸在写字楼的玻璃幕墙上,汇成蜿蜒的水流,模糊了窗外钢筋水泥的轮廓。王磊收拾好办公桌上的文件,指尖还残留着键盘的余温,耳边是同事们匆匆道别、讨论雨势的声音。他从抽屉里翻出一把折叠伞,伞面边缘有些磨损,是去年公司年会的纪念品,撑开时能闻到淡淡的塑胶味。
走出写字楼大门,冰冷的雨风瞬间裹住了他,让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路口的红绿灯在雨幕中显得格外朦胧,行人们步履匆匆,伞与伞之间碰撞出细碎的声响。王磊沿着人行道慢慢走着,脑海里还回荡着下午项目会上客户的质疑声,胸口像压着一团湿棉花,闷得发慌。他来这座城市三年了,从最初挤在城中村的隔间里,到如今租住在离公司两站地的老小区,看似稳定的生活里,藏着数不清的疲惫与迷茫。
路过街角的便利店时,王磊停下了脚步。他想买瓶热饮暖手,推开玻璃门的瞬间,暖黄的灯光和浓郁的关东煮香气扑面而来,驱散了些许寒意。店里人不多,收银员正低头整理着货架,货架上的零食包装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麻烦拿一瓶热的燕麦奶。”王磊走到冷藏柜前,伸手去拿最上层的饮品,指尖刚触碰到冰凉的瓶身,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带着些许窘迫的声音。
“不好意思,请问你有现金吗?我的手机好像没电关机了,没办法扫码付款。”
王磊转过身,看清来人时,愣了一下。是她——昨天在地铁上不小心撞掉他文件的那个女孩。她今天穿了一件浅灰色的连衣裙,外面套着一件米色的针织开衫,头发被雨水打湿了几缕,贴在脸颊上,显得有些狼狈。她的手里拿着一盒创可贴和一瓶碘伏,眼神里带着一丝忐忑,正看着他。
“是你?”王磊先开了口,语气里带着些许意外。
女孩也认出了他,脸颊瞬间泛起红晕,连忙低下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又碰到你了,还这么冒昧地打扰你。我刚才在路边不小心崴了脚,想买点东西处理一下,结果发现手机没电了……”她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右脚,眉头微微蹙起,显然是疼得厉害。
王磊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她的脚踝处已经有些红肿。他没有多想,走上前对收银员说:“她的东西多少钱?一起算。”
“一共十九块八。”收银员报出价格。
王磊扫码付了钱,接过收银员递来的购物袋,直接递给了女孩。“拿着吧,处理一下伤口。”
女孩接过购物袋,脸颊更红了,连连道谢:“太谢谢你了!你叫什么名字?我下次把钱还给你。”
“王磊。”他顿了顿,补充道,“不用特意还了,没多少钱。”
“那不行,这是原则问题。”女孩认真地说,“我叫沈晓玲。你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等我手机充上电,就把钱转你。”她的眼神很真诚,带着一股执拗的劲儿,让人不忍心拒绝。
王磊犹豫了一下,还是报出了自己的微信号。沈晓玲连忙拿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和笔,把微信号记了下来,又反复确认了一遍,才放心地把本子收起来。“好了,王磊,真的太感谢你了。今天要不是碰到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没事。”王磊笑了笑,这是他今天第一次笑,胸口的沉闷似乎消散了一些,“你的脚没事吧?要不要我送你去附近的诊所看看?”
沈晓玲摇了摇头,掀开裙摆,露出红肿的脚踝,轻轻碰了一下,倒吸一口凉气:“不用了,应该只是轻微崴到,处理一下就好。我家就在这附近,走路几分钟就到了。”
王磊看了看外面的雨势,又看了看她不便的脚步,把自己手里的折叠伞递了过去:“拿着这把伞吧,雨还下得挺大的。”
“那你怎么办?”沈晓玲连忙摆手,“不行不行,你也要淋雨回家的。”
“我住得近,跑几步就到了。”王磊把伞塞进她手里,拿起自己的燕麦奶,“快回去吧,别让伤口感染了。”
沈晓玲握着手里的伞,伞柄还带着王磊手心的温度,心里涌上一股暖流。她看着王磊真诚的眼神,不再推辞,认真地说:“好,那我明天把伞和钱一起还给你。你一定要等我消息。”
“好。”王磊点了点头。
沈晓玲撑着伞,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进雨幕里,走了几步,还不忘回头对王磊挥了挥手:“再见!谢谢你!”
王磊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才转身冲进雨里。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顺着脸颊往下流,却一点也不觉得冷。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的手心,仿佛还残留着伞柄的触感,心里莫名地变得轻快起来。
沈晓玲回到家,先找了个充电器给手机充上电,然后坐在沙发上处理脚踝的伤口。碘伏擦在伤口上,传来一阵刺痛,她却一点也不在意,嘴角一直微微上扬着。她看着手里的折叠伞,伞面上的磨损痕迹清晰可见,却透着一股温暖的感觉。她拿出小本子,看着上面记着的微信号,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立刻添加。她想,等明天把钱和伞还给他的时候,再当面道谢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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