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像一群醉汉在荒野上跌跌撞撞,卷起砂石和枯草,发出尖利的呼啸。空气里弥漫着尘土和某种大型野兽长久盘踞留下的、浓得化不开的腥臊气。老三波特缩在刚垒起不到半人高的砖墙后面,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那声音,那沉重得让地面都微微震颤的脚步声,还有那如同破风箱般、带着浓重湿气的喘息声,正从远处迅速逼近。
“哥!它来了!它真的来了!”波特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他徒劳地往那堵单薄的砖墙后缩了缩,仿佛那几块冰冷的砖头能给他带来一丝虚幻的安全感。
就在几分钟前,他还沉浸在一种近乎愚蠢的优越感里。大哥的草棚像个笑话,二哥的木屋像个玩具,只有他的砖房,才是真正的堡垒!他亲眼看着大哥被那怪物一样的巨狼——村里人都叫它“大黑”——像撕扯破布娃娃一样,连人带棚子扯得粉碎,凄厉的惨叫被风声撕碎。二哥的木屋也没能撑多久,大黑只是不耐烦地撞了几下,那些脆弱的木板就像饼干一样碎裂开来,二哥最后的抵抗声淹没在木屑纷飞和野兽兴奋的咆哮中。
波特当时躲在远处一个土坑里,浑身抖得像筛糠,尿了裤子,温热的液体顺着冰冷的腿往下淌。他听着骨头碎裂的闷响,听着血肉被撕扯的粘腻声音,胃里翻江倒海,却连呕吐的力气都没有。恐惧像冰水,把他从里到外浇了个透心凉。他活下来了,仅仅是因为他跑得够快,躲得够远,也因为大黑似乎对那两个“小点心”更感兴趣。
现在,轮到他了。他唯一的希望,就是脚下这座刚刚开始、远未完成的砖房。他发疯一样地搬砖,搅拌砂浆,双手被粗糙的砖石磨得鲜血淋漓也顾不上。他必须快!再快一点!大哥二哥用命给他换来的时间,不能浪费!
大黑的身影出现在视野尽头。那根本不是寻常的狼!它大得像头小牛犊,一身油光水滑的漆黑皮毛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流动的墨汁,巨大的头颅低垂着,猩红的舌头耷拉在嘴角,滴落着粘稠的涎水。那双黄澄澄的眼睛,像两盏来自地狱的探灯,瞬间就锁定了波特和他那可怜巴巴的半截砖墙。
“嗷呜——!”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撕裂空气,带着血腥味的腥风扑面而来。大黑开始加速,四只巨大的爪子刨起泥土,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直扑过来!
波特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抓起手边一块沉甸甸的砖头,用尽全身力气砸了过去!砖头砸在大黑宽阔的胸膛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如同砸在坚韧的皮革上,连个印子都没留下。大黑只是晃了晃脑袋,速度丝毫不减,眼中凶光更盛!
完了!波特绝望地闭上眼睛,等待那致命的扑击和撕咬。他甚至能闻到那畜生嘴里喷出的、带着腐肉和血腥的恶臭!
然而,预想中的剧痛并没有到来。
“砰!!!”
一声沉闷得如同巨锤擂鼓的巨响!伴随着大黑一声吃痛的、带着惊愕的嚎叫!
波特猛地睁开眼,难以置信地看到,大黑那庞大的身躯,竟然被那堵才到他腰间的矮墙硬生生地挡了下来!它像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铁壁,巨大的冲势戛然而止,甚至被反作用力震得踉跄后退了两步!
大黑显然也懵了。它晃了晃被撞得有些发晕的脑袋,黄澄澄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困惑和暴怒交织的神色。它低下头,用鼻子凑近那堵矮墙,用力嗅了嗅,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它似乎无法理解,这堆破砖烂瓦怎么能挡住它?
它不信邪!后退几步,再次加速,用比刚才更凶猛的力量撞了上去!
“轰!!!”
又是一声巨响!矮墙剧烈地晃动了一下,最顶上的几块砖头被震落下来,但墙体本身,竟然……纹丝不动!大黑这次被撞得更惨,它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庞大的身躯被狠狠弹开,在地上滚了两圈才狼狈地爬起来,嘴角甚至渗出了一丝血迹!
它死死地盯着那堵矮墙,眼神里充满了震惊、暴怒,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忌惮?它绕着矮墙走了两圈,喉咙里发出不甘的低吼,最终,它似乎意识到暂时无法突破,对着波特的方向发出一声充满威胁的长嚎,然后夹着尾巴,转身消失在荒野的暮色中。
波特瘫软在地,浑身都被冷汗浸透,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活下来了?他真的活下来了?靠这堵……只到他腰高的墙?
巨大的庆幸和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淹没了他。他挣扎着爬起来,看着那堵在暮色中沉默矗立的矮墙,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坚固”带来的安全感。这堵墙,救了他的命!
接下来的日子,波特像疯了一样投入到砖房的建造中。白天,他顶着烈日和风沙,不知疲倦地搬砖、搅拌砂浆、垒砌墙壁。夜晚,他就蜷缩在已经垒好的墙角下,抱着冰冷的砖块入睡,仿佛只有紧贴着这堵墙,才能驱散荒野的寒冷和心中的恐惧。他不再去想大哥二哥,或者说,他强迫自己不去想。那巨大的悲伤和恐惧被他死死压在心底,转化为一种近乎偏执的建造动力。他必须更快!把房子盖得更高!更厚!更坚固!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挡住大黑,才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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