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的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她冲过去,拨开围拢的人群。莉莉躺在蹦床边缘,右小腿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小脸惨白,豆大的汗珠滚落。周围的孩子七嘴八舌:“她跳得太高了……没站稳……摔下来……撞到旁边的硬框上了……”
骨折。安娜脑子里嗡的一声。她抱起哭得几乎抽搐的女儿,冲向最近的医院。X光片证实了她的恐惧:胫骨螺旋形骨折,错位明显。
“需要立刻手术复位固定。”医生冷静地宣布,“孩子会很疼,术后恢复期也比较长,家长要做好心理准备。”
莉莉躺在病床上,因为疼痛和恐惧不停地啜泣,小小的身体蜷缩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到伤处,引发一阵剧烈的颤抖。“妈妈……好痛……妈妈……骨头……是不是断了……”她断断续续地哭诉,眼泪浸湿了枕头。
安娜握着女儿滚烫的小手,心如刀绞。她看着女儿苍白的小脸,听着她压抑的痛呼,彼得死前那张因剧痛而扭曲的脸再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不!她不能让莉莉承受这种痛苦!手术的痛苦,复健的痛苦,漫长的恢复期……她还那么小!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毒藤,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勒得她喘不过气。
“潘多拉”。那个藏在项链吊坠里的绿色魔鬼。
隔壁病房住着一个脾气暴躁、终日骂骂咧咧的老头,据说是因为酗酒摔断了肋骨住院的。安娜在走廊里见过他几次,他对护士态度恶劣,对其他病人也毫无尊重。一个念头,冰冷而清晰地在安娜脑中成形:他。就是他了。一个无足轻重、惹人厌烦的老酒鬼。用他的痛苦,换莉莉的解脱。反正他本来也浑身是伤,再多一点,有什么关系?倍增的代价?她顾不上了!她只要莉莉不痛!
夜深人静,医院走廊的灯光昏暗。莉莉在止痛针的作用下终于沉沉睡去,但眉头依旧痛苦地紧锁着。安娜颤抖着手,从项链里取出那个微型真空瓶。瓶盖旋开,那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铁锈混合烂橘子的气味再次弥漫开来,带着地狱般的寒意。她用指尖挖出那点粘稠冰冷的绿色药膏,像捧着一块烧红的烙铁。她掀开莉莉腿上的薄被,露出打着石膏的右小腿。药膏被小心翼翼地、均匀地涂抹在石膏覆盖之下的皮肤区域——虽然隔着石膏,但药膏似乎能无视这层阻碍,直接作用于伤痛的根源。
涂抹完毕的瞬间,安娜屏住了呼吸。她死死盯着莉莉的脸。几秒钟后,莉莉紧锁的眉头,奇迹般地、缓缓地舒展开了。原本因疼痛而略显急促的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睡梦中的小脸,甚至恢复了一丝红润。成功了!痛楚被转移了!
几乎在同一时刻,隔壁病房传来一声极其短促、却饱含了世间所有极致痛苦的闷哼。那声音不像是人类发出的,更像是什么东西被瞬间捏碎了喉咙。接着,是死一般的寂静。
安娜瘫坐在女儿床边的椅子上,浑身被冷汗浸透,像刚从水里捞出来。她大口喘着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胸骨。她不敢去看,不敢去想隔壁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莉莉不痛了。这就够了。罪恶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但看着女儿安详的睡颜,那潮水中又升起一种扭曲的、劫后余生的庆幸。
第二天清晨,走廊里传来骚动和护士的惊呼。隔壁病房那个脾气暴躁的老头,在凌晨时分悄无声息地去世了。医生检查后给出的初步结论是:突发心梗。没有外伤,没有中毒迹象,死因成谜。只有安娜知道,他是被无法想象、无法承受的倍增痛苦,在一瞬间摧毁了所有的生机。他替莉莉承受了那份骨折的痛苦,代价是生命。
安娜带着莉莉出院回家休养。她变得更加沉默,更加警惕。她不敢再让莉莉离开自己的视线半步,任何可能带来风险的活动都被严格禁止。莉莉的腿伤恢复得很快,石膏拆掉后,除了走路还有点小心翼翼,几乎看不出受过重伤。但安娜心里的那根弦,却绷得更紧了。她像一只惊弓之鸟,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心惊肉跳。
那天下午,安娜在厨房准备晚餐。莉莉在客厅地毯上安静地玩着积木。突然,“砰”的一声闷响,紧接着是莉莉惊恐的尖叫!
安娜手里的锅铲“当啷”掉在地上。她冲进客厅,看到莉莉摔倒在通往阳台的小台阶旁,左手捂着右腿膝盖上方,小脸因为突如其来的剧痛而扭曲变形,眼泪汹涌而出。
“莉莉!”安娜扑过去,声音都变了调。
“妈妈……腿……好痛……又……又摔到了……”莉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我就想……去阳台看看……你的花……”
安娜的心沉到了谷底。她颤抖着手,轻轻卷起莉莉的裤腿。膝盖上方,靠近之前骨折的位置,皮肤一片红肿,虽然没有开放性伤口,但看莉莉的反应,很可能是骨裂或者软组织严重挫伤。熟悉的剧痛表情,熟悉的恐惧眼神,像一把烧红的钳子,狠狠夹住了安娜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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