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再看。
但她需要答案。
她决定冒险。
一个深夜,她将盆景搬入书房,拉上窗帘,打开强光台灯。她戴上手套,用银针轻轻拨开盆土,露出根部。
根如白玉,却有血丝般纹路,盘绕如脑神经。根尖处,隐约可见一个微小的符文,正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脉动。
她拿出手机,想拍下根部。
就在这时,盆景突然剧烈震动。
她感到胸口一阵剧痛,仿佛有根无形的针,从她心脏直插入盆景的根部。
她惨叫一声,手机掉落。
她想将盆景放回,但根部的符文已亮起血光,与她的心跳同步。
“共生连接已建立。”一个声音在她脑中响起,是父亲,却又不是。
她感到盆景的每一次“呼吸”,都牵动她的神经。盆景的叶子每动一下,她就感到一阵刺痛。她剪枝时的痛感,现在加倍返还给她。
她暴露了根部,触发了“痛苦共生连接”。
从那天起,她与盆景,再不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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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个月,她开始崩溃。
新叶不断生长,每一片都刻着她的脸,表情各异:痛苦、恐惧、绝望、麻木……她成了盆景的一部分,她的生命,正在被刻入叶脉。
她试图停止修剪。但若不修剪,老叶上的祖辈肖像开始模糊,如同被风吹散的烟。
更可怕的是,那些模糊的肖像,并未消失。
它们“迁移”了。
祖父的影像,出现在她卧室的镜子上,每晚凝视她入睡。
祖母的影像,浮现在茶杯的水面上,对她摇头叹息。
曾祖父的影像,刻在了老宅的门板上,手持镰刀,仿佛在守护一个早已不存在的家。
她走到哪里,祖辈的影像就跟到哪里。它们不再是叶子上的微雕,而是现实中的“幽灵”,由盆景的失序催生。
她成了被自己家族“追杀”的人。
她想毁掉盆景。
但她不敢。她知道,盆景即家魂,毁了它,祖辈的记忆将彻底湮灭,而她,也会因共生连接而死。
她陷入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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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个月,她找到了父亲的日记。
在阁楼的旧箱中,她发现一本皮质笔记本,页边已泛黄。
父亲的字迹,记录了他三十年的照看生涯。
> “1993年4月5日。今日第一次用自来水浇盆景。新叶长出,刻着我的脸。我剪了它。当晚,左臂剧痛,如刀割。共生已开始。”
> “1998年7月12日。妻子想看根部。我拒绝。她骂我疯子。她不懂,她若看见,也会被连接。我宁可孤独,也不愿她受苦。”
> “2005年3月1日。女儿寄来照片。她笑得很甜。我多想让她继承盆景,可我不能。这 burden,我一人扛。”
> “2010年11月8日。今日修剪,剪下一片叶,上有我的脸。我烧了它。灰烬中,我听见自己在哭。”
> “2015年6月20日。我快不行了。盆景吸走了我太多。我决定将它留给晚晚。或许,她能找到解脱之法。若不能,至少,家魂还在。”
林晚泪如雨下。
她终于明白,父亲不是不爱她,而是太爱她,才将这诅咒般的盆景,留到自己死后。
她抱着日记,在石桌前坐了一夜。
次日清晨,她做出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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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盆景置于石桌中央。
她拿出银针,开始修剪。
她不再剪去“她”的叶子,而是剪去那些因失序而生长的杂枝。每剪一下,痛楚如电击,但她咬牙坚持。
她收集雨水,用最纯净的无根之水浇灌。
她对着盆景说话,不是祈求,而是宣告:
“我看见你们了。我听见你们了。我以我的方式,爱着你们。”
她不再抗拒“共生”,而是接纳它。
她将痛苦,转化为照看的力量。
一个月后,奇迹发生。
新叶依旧长出,但不再刻上她的脸。
祖辈的影像,从现实物品上消退,回归叶面。
盆景的震动平息,与她的心跳,渐渐同步,不再痛苦,而是一种奇异的和谐。
她明白:**盆景不是要吞噬照看者,而是要与照看者“和解”。**
它要求的,不是盲目的服从,而是在规则中,找到“人”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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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后,林晚成了民俗学者,专研家族记忆与传承。
她的家中,依旧摆着那盆永生盆景。
叶面上,祖辈的肖像清晰如初,而她的脸,也出现在一片最大的叶子上,面容平静,眼神坚定。
她依旧每日用雨水浇灌,定期用银针修剪。
她也收了一个徒弟,是个孤儿,无父无母。
“你想继承它吗?”她问。
女孩看着盆景,轻声说:“它很美,但也很痛。”
“是的。”林晚说,“它承载着爱,也承载着代价。你不必立刻回答。但记住,真正的照看,不是成为它的奴隶,而是让它成为你的一部分,而非你成为它的影子。”
女孩点头。
每当夜深人静,林晚会坐在盆景前,轻声说:
“我在这里。我们都在。”
盆景的叶子微微晃动,如同回应。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那本《奇木志》的残卷,在古籍库中静静躺着。最新一页,不知何时被人添了一行小字:
> “永生非无代价。家魂之续,系于照看者之心。规则是锁,亦是桥。过桥者,需以血为引,以爱为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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