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遥远的雾霭国边境,有一条只在雨季浮现的石板小街,名叫“薄暮巷”。巷子尽头,挂着一盏永不熄灭的紫灯笼,底下是一家没有招牌的小店。店主是个从不露脸的老太太,人们叫她“玛芙尔奶奶”。她的店里不出售面包、茶叶或纽扣,只卖一种东西——**梦境糖果**。
这些糖果装在小小的玻璃罐里,每一颗都像被星光浸透,泛着流动的虹彩。它们不会融化,也不会有味道,除非你把它放进嘴里。据说,只要含上一颗,闭上眼睛,你就能走进那个糖果所代表的梦:也许是一片会唱歌的森林,也许是漂浮在空中的糖果城堡,又或许是一场与会跳舞的月亮共舞的盛宴。
但玛芙尔奶奶有三条铁律,写在一张泛黄的羊皮纸上,挂在柜台后面:
> **第一,每日仅限品尝一颗,且不可重复口味。**
> **第二,吃糖后必须静坐,直到她轻轻拍你的肩膀,才算梦醒。**
> **第三,梦中所得之物,不可带出店门——哪怕只是一个念头、一丝勇气、一句未曾说出口的话。**
起初,没人把这当真。大家都觉得这是老太太用来增加神秘感的小把戏。
第一个打破规则的是个叫**卢卡斯·冯·霍恩**的少年。他是镇上最骄傲的诗人,总觉得自己被困在现实的牢笼里。他来店里,挑了一颗“星辰海”口味的糖果,含进嘴里,立刻看见自己驾着一艘纸船,在银河间漂流,群星为他吟诗。他太喜欢这个梦了,以至于当玛芙尔奶奶拍他肩膀时,他假装没醒,偷偷把梦里拾到的一颗“星砂”藏进了口袋。
第二天,他写出了生平最美的十四行诗。
第三天,他的舌头变成了透明的玻璃。
第四天,他再也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只能发出风穿过空瓶的呜咽。那颗星砂,夜里从他口袋里爬出来,在地板上画满了他未来所有的诗句——然后一颗一颗,碎成了灰。
第二个违规的是面包师**艾琳娜·杜瓦尔**。她选了“奶油云”糖果,梦见自己躺在一朵巨大的云上,被一群小天使用糖霜刷子按摩。她太享受那种温暖,以至于梦还没结束,就迫不及待地起身,想告诉丈夫这个美妙的感觉。
她刚一站起来,天花板忽然垂下无数根粉色的糖丝,缠住她的手腕、脚踝,把她拉回椅子上。她的身体开始融化,皮肤变得柔软蓬松,像刚出炉的蛋糕。她没能走出店门,而是被玛芙尔奶奶做成了一块“梦境纪念蛋糕”,摆在橱窗里,上面插着一行小字:“**勿扰梦境进程**。”
从此以后,薄暮巷的居民都知道,这家店不能惹。
但总有例外。
这一年冬天,来了一个穿红斗篷的小女孩,名叫**瑟琳娜·维尔德**。她不是本地人,是从北方雪原走来的孤儿,据说她的父母死于一场“被笑声吞噬的暴风雪”。她有着银白色的睫毛和一双总像是在凝视远方的眼睛。
她第一次进店时,外面正下着细雨。她要了一颗“萤火林”糖果。
玛芙尔奶奶盯着她看了很久,才缓缓取出一颗淡绿色的糖果,像一片凝固的萤火虫光。
瑟琳娜含下糖果,闭上眼。
她梦见自己走进一片幽深的森林,树根盘绕如静脉,树叶是半透明的绿色薄膜,每一片都在低语。萤火虫不是飞的,而是从地底钻出,像小蛇一样在空中扭动。它们聚在一起,拼成一张张人脸——全是她童年遗忘的脸:保姆、邻居、一只死去的小猫……它们用没有嘴唇的嘴,对她说话。
她说不出那是什么语言,但她懂了。
她说:“我想带走一点光。”
梦中有个声音回答:“梦里的光,会灼伤醒着的眼睛。”
这时,玛芙尔奶奶的手轻轻落在她肩上。
瑟琳娜睁开眼,脸颊上有两条干涸的泪痕。她什么也没说,付了一枚旧铜币,走了出去。
第二天,她来了,要了一颗“纸鹤天”糖果。
她梦见天空是折纸做的,风一吹,就裂开一道口子,飞出无数纸鹤。纸鹤的翅膀上写着陌生的文字,每一只都载着一个人的遗憾。她抓住一只,上面写着:“**我从未对母亲说我爱你**。” 她想把它带回去,夹进日记本。
但她记得规则。
她在梦里撕下了那句话,塞进嘴里,嚼碎,吞了下去。
醒来时,她的舌尖有一点淡淡的墨香。
第三天,她要了“深海钟楼”。
她梦见一座沉在海底的钟楼,钟声是无声的,但每响一次,海水就冻结一寸。钟楼里站着一个穿潜水服的人,背对着她。那人手里拿着一把钥匙,正在试图打开一扇布满珊瑚的门。
她知道那是她父亲。
她冲过去抱住他,可那身影一碰就碎,化成一团银色的鱼群,游进了黑暗。
她哭了。
玛芙尔奶奶拍了拍她的肩。
她醒来,发现自己的左耳听不见任何声音了——但从那天起,她能听见别人梦里的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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