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终年笼罩在灰霾之下、连呼吸都带着铁锈味的工业废土“锈带城”,生存是唯一的法则。在这里,情感是奢侈品,羸弱是原罪。薇奥莱特·克兰德,一个像野草般在裂缝中挣扎长大的女人,用尽全部力气才在城郊的混乱地带拥有一个勉强遮风挡雨的窝棚。她人生中唯一的亮色、也是最大的软肋,是她二十五岁的儿子,卡姆登。
卡姆登遗传了素未谋面的父亲那种艺术家的敏感神经,却没能遗传到在废土生存所需的糙硬躯壳。他从小体弱,最近几个月更是染上了一种锈带城特有的、被称为“金属肺”的怪病。肺部纤维化,呼吸如同拉扯着砂纸,咳出的痰液带着暗沉的金属色泽。医生暗示准备后事,薇奥莱特花光了所有积蓄,换来的只是勉强吊命的昂贵药剂和一句“看天命”。
绝望中,薇奥莱特想起了外祖母临终前含糊提起的、属于她们家族女性的一种近乎诅咒的古老秘法——“回春乳契”。传说,当子女生命垂危时,血脉至亲的母亲(必须是母亲,且需有极强的意志力)可通过一种极其痛苦的自毁式仪式,强行逆转自身部分生理周期,重新激发出泌乳能力。这乳汁蕴含着母亲最本源的生命力,是最后的续命汤,但也伴随着一个无法挣脱的枷锁:饮下此乳,母子二人将建立一种超越生死的痛苦共生连接。
薇奥莱特没有任何犹豫。在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她按照记忆中破碎的仪式步骤,用锈蚀的刀片在胸口划下古老的符文,吞下混合了自身血液和神秘草药的糊状物,忍受着脏腑撕裂、骨骼重塑般的剧痛,在心中疯狂地呼唤着卡姆登的名字。第二天清晨,当她从虚脱中醒来,震惊地发现干瘪多年的乳房竟然重新胀满,渗出淡金色的乳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混合了血腥、铁锈和蜜糖的复杂气味。
她颤抖着挤了小半杯,乳白色的液体中似乎有极细微的金色光点闪烁。她扶起气若游丝的卡姆登,将这杯“希望”一点点喂进他嘴里。奇迹发生了。几小时后,卡姆登的呼吸明显变得顺畅,灰败的脸色泛起红晕,第二天甚至能勉强坐起身喝些流质食物。一周后,他竟能下地行走了,虽然依旧虚弱,但“金属肺”的症状奇迹般消退。
薇奥莱特喜极而泣,将这视为上天的恩赐,是母爱创造的奇迹。卡姆登也对母亲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激。然而,随着卡姆登身体的康复,诡异的同步开始了。
一次,薇奥莱特在清理杂物时不小心被生锈的铁皮划伤了手指,伤口不深,血很快止住。几乎是同时,在隔壁房间休息的卡姆登突然发出凄厉的惨叫,捂着同样的手指位置满地打滚!薇奥莱特冲进去,惊恐地看到儿子相应的手指上出现了一道深可见骨、鲜血淋漓的伤口,仿佛被放大了数倍的利刃切割!疼痛程度也远超她所受的轻伤。她手忙脚乱地为卡姆登包扎,自己的小伤口却几乎无需处理。
另一次,薇奥莱特因食物不洁引发急性肠胃炎,腹痛如绞。而卡姆登却瞬间脸色惨白,呕吐不止,腹痛剧烈到几乎休克,症状比薇奥莱特严重数倍。医生检查后也找不到卡姆登的病因,但他的痛苦真实无比。
薇奥莱特终于想起了“乳契”传说中的另一半——痛苦共生。母亲所受的任何伤害,无论大小,都会在子女身上以数倍的程度同步呈现。这是一种极端的保护机制,迫使母亲必须绝对保护自己,因为伤在她身,痛在儿心,且更烈数倍。
更可怕的束缚,在于意志的枷锁。卡姆登身体基本康复后,想要离开令人窒息的锈带城,去相对安宁的南方小镇寻找生计和新的生活。当他向薇奥莱特提出这个想法时,薇奥莱特心中瞬间涌起强烈的恐惧和被抛弃感,她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反对:“不行!外面太危险!你离开我怎么办?你的身体还没好透!” 就在她产生强烈“拒绝”意志的刹那,卡姆登猛地捂住腹部,蜷缩在地,感到内脏像是被无形的手狠狠拧搅、撕裂,痛得他冷汗直流,话语都断断续续。而一旦薇奥莱特勉强压下担忧,虚弱地说“好……你去吧”,那剧痛便潮水般退去,只留下卡姆登虚脱的喘息和满心恐惧。
他们惊恐地意识到,“乳契”的束缚远不止肉体。子女的任何违背母亲意愿的念头或行为,都会引发剧烈的生理性惩罚——内脏绞痛。这绞痛并非器质性病变,而是契约力量对灵魂的直接鞭挞。卡姆登失去了自主选择人生的权利。他的每一个决定,都必须先通过母亲潜意识“同意”的过滤,否则便是炼狱般的痛苦。
薇奥莱特也从狂喜坠入深渊。她成了儿子无形的囚笼看守。她必须小心翼翼地控制自己的每一个念头、每一种情绪,因为她的恐惧、担忧、占有欲,都会直接转化为卡姆登身上的痛苦枷锁。她爱他胜过自己的生命,如今却成了他所有痛苦的根源。她想放他自由,但一想到他可能在外遭遇不测,那强烈的担忧本身就会让卡姆登痛不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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