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镇比看上去要大。
清辞在客栈二楼客房临窗而坐,看似悠闲地品茶,实则将街景尽收眼底。晨光渐亮,街市热闹起来,挑担的货郎、挎篮的妇人、嬉闹的孩童……寻常得不能再寻常。
但李岩送来的第一份报告,就让这寻常打了折扣。
“镇上共有三家客栈,除了我们住的‘悦来’,还有‘客安’和‘顺风’。”李岩压低声音,“‘客安’客栈今晨住了六个外乡人,说是贩药材的,但随身行李里有兵器。‘顺风’客栈更奇怪,掌柜三天前换人了,新掌柜手上有老茧,是常年握刀剑留下的。”
清辞放下茶盏:“镇子里的其他情况?”
“镇东有座土地庙,香火不错。但庙祝五十来岁,脚步沉稳,呼吸绵长,会武功。镇西是集市,有几个卖北地干货的摊子,摊主说话带金陵口音,却自称从幽州来。”李岩顿了顿,“最可疑的是镇北的染坊,白天开工,晚上却有陌生人进出,都遮着脸。”
“染坊……”清辞指尖轻点桌面,“江南染坊多与丝绸行有关,丝绸行又与盐商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去查查,染坊的东家是谁。”
“是。”
李岩刚退下,楼梯传来脚步声。晚棠换了身绸缎长衫,头戴方巾,摇着折扇上楼来,一副富家公子派头。
“都安排好了。”她在清辞对面坐下,收起折扇,“我带老赵和老周去江都,扮成金陵‘锦绣庄’的少东家,说要收一批上等丝绸。李岩留二十个人保护你,其他人跟我走。”
清辞看着她:“江都不比这里,王侍郎出事的消息已经传开,李家肯定戒备森严。你要小心。”
“放心。”晚棠笑了笑,那笑容里有几分少年人的张扬,是刻意演出来的,“做戏做全套,我还真带了几匹金陵最新的花样,到时候拿出来显摆显摆。”
她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巧的竹筒:“这个你留着。若遇险情,拉开底部的绳子,会放出红色烟花,十里外都能看见。”
清辞接过,竹筒温热,还带着晚棠的体温。“你也一样,有事立刻传讯。”
两人对视片刻,千言万语都在眼神里。
“我傍晚前回来。”晚棠起身,“你……少出门。”
“知道了,慕容公子。”
送走晚棠,清辞在窗前又坐了一会儿。街市依旧熙攘,但她的眼睛渐渐看出门道:那个卖菜的老农,隔一会儿就往客栈瞟一眼;对面茶摊上坐着三个汉子,茶喝了一个时辰还没喝完;更远处,染坊的屋顶上,有个人影一闪而过。
果然被盯上了。
清辞反而安下心来。既然对方已经注意到他们,不如将计就计。
她唤来李岩:“找两个机灵的,扮成打听路的客商,去‘客安’和‘顺风’客栈探探。再派个人,去土地庙上柱香,看看庙里的情形。”
“陛下要亲自涉险?”
“不涉险,怎么引蛇出洞?”清辞起身,“我也出去走走。既然这镇子不平安,那就看看它到底有多不平安。”
李岩大惊:“万万不可!陛下有孕在身,若有闪失……”
“朕有分寸。”清辞打断他,“你挑四个人跟着,都扮成普通家丁。剩下的在客栈待命,若真有事,也有后手。”
她换了一身藕荷色襦裙,绾了简单的妇人髻,戴了帷帽,遮住大半面容。李岩和四个侍卫也都换了粗布衣服,暗藏短刃。
一行人出了客栈,先往集市方向去。
平安镇的集市不算大,但货品齐全。江南特色的丝绸、绣品、茶叶、瓷器,北地的干货、皮货,甚至还有海外来的香料、玻璃器。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孩童哭闹声,嘈杂而鲜活。
清辞在一个绣摊前停下。摊主是个三十来岁的妇人,手很巧,绣的牡丹栩栩如生。
“夫人看看?这都是我亲手绣的。”妇人热情招呼。
清辞拿起一方帕子,是双面绣的荷花,针脚细腻,配色淡雅。“手艺真好。这双面绣的技法,是跟谁学的?”
“跟我娘学的。我娘年轻时在苏州绣坊做过工。”妇人说着,打量清辞,“听夫人口音,不是本地人?”
“从金陵来,探亲路过。”
“金陵啊……”妇人眼神闪了闪,“那可远了。这几日路上不太平,夫人要多小心。”
清辞心中一动:“怎么不太平?”
“听说运河上沉了官船,死了个大官。还有人说,北边来的马队在这附近转悠,凶得很。”妇人压低声音,“前天晚上,镇子外头还有打斗声呢,刀剑碰撞的,吓死人了。”
“官府不管吗?”
“官府?”妇人嗤笑,“镇上的捕快就三个人,管管偷鸡摸狗还行,真遇上硬茬子,躲还来不及呢。”
清辞买了帕子,继续往前走。在香料摊前,她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是龙涎香,极为名贵,不该出现在这种小镇集市上。
“这香怎么卖?”她问摊主。
摊主是个精瘦的中年男人,眼睛很小,透着精明:“夫人好眼力,这是上等的龙涎香,一两银子一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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