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稠的黑暗如同温暖的潮水,包裹着极度疲惫的意识。虞笙感觉自己仿佛在深海中漂浮了很久,直到一束微光穿透眼皮,带来隐约的刺痛感。
她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帘,模糊的视线花了片刻才聚焦。
入眼是医疗监护室柔和的无影灯光,以及……一张近在咫尺的、布满疲惫与担忧的冷峻脸庞。
厉霆就坐在她的病床边,身体微微前倾,一只手还紧紧握着她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
他似乎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连军装都未曾更换,只是随意披了件外套,背后的伤口显然已经重新处理过,绷带的轮廓隐约可见。
他眼底有着浓重的青黑,下颌冒出的胡茬也更明显了些,整个人透着一股彻夜未眠的疲惫和风尘仆仆。但那双总是深邃冰冷的黑眸,此刻却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她,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焦虑,直到对上她茫然睁开的眼睛。
那紧绷到极致的焦虑才如同冰层乍裂,缓缓化为一种深切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专注与……后怕。
“醒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被粗糙的砂纸磨过,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紧绷,“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又急又低,握着她的手也无意识地收紧了些,仿佛生怕一松手她就会再次消失不见。
虞笙看着他这副近乎失态的模样,一时有些怔忡。记忆如同碎片般回笼——遇袭、翻滚、他坚实的怀抱、精神干扰、他背后的伤、还有最后那场几乎耗尽她所有力气的深度疏导……
“我……没事。”她开口,声音干涩微弱,“就是有点渴……”
厉霆立刻起身,动作快得甚至带倒了椅子,他却浑然不觉,迅速倒了一杯温水,小心地扶起她,将杯沿凑到她唇边。
他的动作依旧有些军人的笨拙和生硬,甚至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小心翼翼,与他平日里杀伐果断的样子判若两人。
温水滋润了干涸的喉咙,虞笙稍微缓过些劲,这才注意到他眼底的血丝和眉宇间难以掩饰的疲惫。
“你一直没休息吗?”她微微蹙眉。
厉霆没有回答,只是仔细地看着她喝水,确认她真的无碍后,才几不可查地松了口气,将杯子放回床头柜。
他重新坐下,目光却依旧没有离开她,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
“医生来看过几次,说你精神耗损过度,需要静养。”他终于开口,声音依旧低沉沙哑,“还有没有别的地方不舒服?头晕吗?恶心吗?”
虞摇摇头,看着他眼底清晰的担忧,心头那股异样的暖流再次涌现,伴随着一丝细微的酸涩。
她抬起另一只自由的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眼下的青黑:“你才需要休息。你的伤……”
她的指尖微凉,触碰到他温热的皮肤,两人俱是微微一颤。
厉霆猛地抓住了她那只试图触碰他脸颊的手,握在掌心,力道大得几乎有些弄疼她,却又在下一秒意识到什么般稍稍放松,只是依旧紧紧包裹着,不容她抽离。
他垂眸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她的手指纤细白皙,被他古铜色布满薄茧的大手完全包裹,形成一种强烈的对比和……难以言喻的亲昵。
监护室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医疗仪器规律的滴滴声,和彼此逐渐清晰的呼吸声。
“以后,”厉霆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郑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不准再那样做。”
虞笙抬眼看他。
他抬起头,目光如炬,牢牢锁住她:“不准再为了我,耗尽你自己。听到没有?”
他的语气近乎霸道,甚至带着一丝未散的后怕和……怒气?但那怒气之下,藏着的却是更深沉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担忧与恐惧。
他在害怕。
害怕她因为救他而受到伤害。
这个认知,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虞笙心底漾开层层叠叠的涟漪。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厉霆,褪去了所有冷硬的外壳,将最真实的软肋和恐惧,如此直白地暴露在她面前。
她看着他紧蹙的眉头,看着他眼底的血丝,看着他因为担忧而紧抿的嘴唇,心脏某个地方,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酸又软。
一种陌生的、汹涌的情绪瞬间淹没了她。
她反手握住了他宽大的手掌,指尖在他粗糙的掌心里轻轻挠了一下,像是无意识的安抚,又像是某种回应。
“可是,”她看着他,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柔软和认真,“你受伤了,我需要你……好好的。”
我需要你。
好好的。
简单至极的几个字,却像带着千钧之力,狠狠撞进了厉霆的心脏最深处!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握着她的手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呼吸骤然变得粗重起来。
一股难以言喻的滚烫热流从两人交握的手掌瞬间窜遍他的四肢百骸,冲击着他一直以来冰冷坚固的心防。
他猛地俯身靠近,另一只手撑在她枕边,将她完全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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