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荒野的寂静被风声和各种细微的、难以分辨来源的窸窣声、低吼声所打破。三人轮流守夜,每人两小时。玄夜被安排在第一班,虽然疲惫,但他强打着精神,依靠着岩石,将感知力尽可能扩散出去。在能量抑制和身体虚弱的情况下,他的感知范围很有限,只能覆盖周围几十米,但那种对能量流动和环境“情绪”的直觉,依旧比单纯的视觉和听觉更有预警效果。
守夜时,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静静矗立的银白色维护舱上。淡蓝色的光芒透过观察窗,映照着卡兹安详沉睡的脸。这张脸比他记忆中要消瘦、苍白得多,带着长期静滞留下的僵硬感。但这就是卡兹,他还活着,还在呼吸。
为了这张脸,为了那一声微弱的“玄夜哥”,无论前路多么艰难,他也必须走下去。
后半夜,影刃接替了守夜。玄夜裹紧防护服,靠着一块冰冷的岩石,很快就陷入了半睡半醒的、充斥着疲惫和不安浅梦的昏沉状态。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他们就再次启程。
第二天的路途更加艰难。干涸的河床逐渐消失,地形开始变得起伏不定,出现了更多的碎石坡和松软的沙地。维护舱的轮子多次陷入沙中,耗费了他们大量的时间和体力。天空中开始飘落细密的、带着微弱酸性的尘埃雨,落在防护服上发出轻微的“嘶嘶”声,虽然暂时无害,但持续不断,让人心烦意乱,也增加了视野的模糊度。
中午时分,他们在一片遍布着巨大、光滑如镜的黑色岩石的区域边缘休息。这些岩石表面反射着暗淡的天光,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非自然的质感。玄夜体内的能量核心再次传来预警,这一次更加明显,带着一种冰冷的排斥感。
“绕过去,别靠近那些石头。”玄夜立刻提醒。
影刃用战术目镜仔细观察,在增强能量视觉模式下,他注意到那些黑色岩石周围,空气呈现出一种细微的、持续的空间扭曲感,仿佛热量蒸腾,但那扭曲中却带着冰冷的蓝白色光晕。
“可能是某种高浓度辐射结晶,或者残留的空间畸变点。”影刃判断道,“远离是对的。”
他们花费了额外的时间,远远绕开了这片区域。然而,就在他们即将离开黑色岩石区影响范围时,异变突生!
侧面一处不起眼的碎石堆后,猛然窜出三道黑影!
那是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生物,大约有大型犬大小,全身覆盖着暗绿色的、如同鳞片又如同苔藓的粗糙外皮,四肢细长有力,爪子闪烁着金属般的寒光。最诡异的是它们的头部——没有眼睛,只有一个占据了半个脑袋的、不断开合的圆形口器,内部布满了一圈圈旋转的、锯齿状的利齿!口器上方,有一个微微鼓起的肉瘤,正散发着不稳定的暗红色能量波动。
它们速度快得惊人,几乎是贴着地面滑行般冲来,目标直指正在费力推着维护舱的薇拉和玄夜!显然,维护舱运行产生的微弱能量波动,或者他们自身的生命气息,吸引了这些依靠能量和热量感知猎物的掠食者!
“小心!”影刃的警告和枪声几乎同时响起!
砰!砰!
加装了消音器的狙击步枪发出沉闷的射击声,两发特制的高爆弹头精准地命中最前面两只怪物的头部肉瘤!肉瘤炸开,暗红色的能量浆液四溅,两只怪物发出一声刺耳的非人尖啸,翻滚着倒地抽搐,很快没了声息。
但第三只怪物已经趁机扑到了薇拉身侧!它细长的前肢如同镰刀般挥起,闪着寒光的爪子直取薇拉的脖颈!
薇拉反应极快,完好的右手瞬间抽出腰间的能量匕首,反手格挡!
锵!
金属撞击声刺耳!怪物的力量极大,薇拉被震得手臂发麻,踉跄后退,左肩的伤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怪物一击不中,口器张开,一股带着恶臭和强烈腐蚀性的暗绿色酸液喷向薇拉面门!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淡金色的、极其纤薄的能量屏障瞬间在薇拉面前张开!
嗤——
酸液击中屏障,发出剧烈的腐蚀声,淡金色屏障剧烈闪烁,迅速变薄,但终究挡住了这致命一击!
是玄夜!他在危急关头,强行榨取体内刚刚恢复的一丝Ω-7能量,瞬间构成了这面临时护盾!但这一下几乎抽空了他,他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怪物似乎被能量屏障的反震力干扰了一下,动作出现了一丝迟滞。
就是现在!
影刃的第三枪到了!子弹从侧面射入怪物张开的口器,贯穿了它的脑部!怪物发出一声短促的哀嚎,瘫倒在地。
战斗在电光石火间开始,又在几秒内结束。
周围恢复了寂静,只剩下三人粗重的喘息声和地上三具怪物尸体散发的、令人作呕的焦糊与酸腐气味。
“没事吧?”影刃快速检查了一下四周,确认没有其他威胁,然后看向薇拉和玄夜。
薇拉捂着左肩,脸色因为疼痛而扭曲,但摇了摇头:“伤口可能裂开了,但没大碍。”她看向玄夜,眼中充满了担忧和后怕,“玄夜,你……”
玄夜靠着维护舱基座,大口喘着气,额头上冷汗涔涔,刚才那一下几乎让他虚脱。“我……没事。缓一缓就好。”他看向地上那三只怪异的尸体,心有余悸。这些荒野中的猎食者,比他们预想的更加危险和……诡异。
影刃蹲下身,用匕首小心地拨弄了一下怪物的尸体,尤其是那个肉瘤的残骸。“能量感知型,带有酸液喷射和物理攻击能力。甲壳坚硬,但头部能量节点是弱点。看来接下来的路,我们不仅要小心环境,还得提防这些‘土着居民’了。”
短暂的休息和处理伤口后(薇拉重新包扎了左肩,玄夜则默默调息恢复),他们不敢久留,立刻收拾东西,绕过怪物尸体,继续前行。
经过这次遭遇,他们的行进更加谨慎,速度也更慢了。
第二天结束,他们只前进了大约十二公里。
疲惫、伤痛、对未知的恐惧,如同沉重的枷锁,拖拽着他们的脚步。
但每当看到维护舱中卡兹那平静的睡颜,看到彼此眼中那不曾熄灭的坚定,他们便又能挤出最后一丝力气,推着那承载着希望的银色方舟,在锈蚀的荒野上,留下一行孤独而执拗的足印。
夜色再次降临,荒野的寒风呜咽,仿佛在为这群渺小的逃亡者,奏响一曲悲怆而坚韧的行进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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