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授官的敕令送到安平王府。
翌日须往少府报到,齐彯早早起身,收拾停当便要出门。
邱溯明怀抱坠波,硬生生挡在阿育前头,浑身上下透露出以护卫自居的骄逸。
阿育有些摸不着头脑,“邱少侠,奴、奴可曾得罪过您?”
在他饿得快啃泥巴的时候,把肉骨汤熬得飘香十里,怎么不算得罪。
“本少侠要给齐大人当牛做马,论起故交新知,你且往后捎捎。”
“奴原就是服侍长史的,理当鞍前马后地侍奉周到才好。”
“哼!服侍还是监视,你自个儿心里清楚,人前面上讨好,背地里偷告黑状,怎敢腆着脸追在人后。”
“奴、奴不过是听命行事,也不曾谗言佞语……”
“瞧你这话说得,恶人可从不觉得自己恶贯满盈,如此便算不得恶了么?”
这二人说话,一句比一句呛,齐彯不得不出言调停。
“周全正馋烤鹅蛋的滋味,阿育留在府里替他烤上一两个,溯明随我去少府即可。”
“是。”阿育讪讪应道。
为便于通达朝政,三公九卿的官署俱设在宫城外围。
长安里即在宫城外。
从安平王府到少府官署,路途不算远,二人步行不过一个时辰便就到了。
齐彯独自拿着敕书进内报到。
大抵是看在安平王的面子上,少府丞将敕书换作了考工令的牌符、印信和官服给他,还亲自引他往考工室交接。
考工室门前,左右二丞出迎主官,皆是和气热忱,没有毫分怠慢。
少府丞离去后,他二人领齐彯一一察看了制作兵器、铜器与漆器的工场。
考工室掌刀甲弓弩之类的兵器营造为主,其余器物的制作为副,所制兵器勘验完毕即送往若卢封存待用。
往日无考工令统掌,便由副手左右二丞分管。
左丞掌兵器督造,右丞督造漆、铜器皿营造,倒也不曾出过岔子。
同这二人相处短短两个时辰,齐彯心中粗略有了计较。
左丞细谨,非问不言,言无不细。
倒是右丞略说过几句话便托熟,初见时的恭敬全然忘却,嘴里几乎没个消停。
“大人瞧着年齿不过双十,便能得陛下青眼,真真是年少有为,年少有为,下官再等上十年也是望尘莫及,哈哈哈……”
笑着笑着,忽的将眼一垂,唉声叹起气来,“说来……下官私心里替您惋惜,大人若能早生十年,必定比今日还要风光些。”
“惋惜?”齐彯不喜听人阿谀,却对右丞言下深意起了兴致,“此话何意?”
右丞自觉话多失言,想悔也晚了,眨巴着眼道起原委来。
“大人可听说过拓剑亭主的名号?”
齐彯挑眉颔首,“江湖上极负盛名的铸剑师,徐秋。”
“正是。徐亭主痴迷复刻前人所作名器,二十多年前,发妻身怀六甲他也不远跋涉晤友切磋,数月不归。其妻抱子寻夫路遇匪贼,幸亏谢太傅的夫人省亲归途偶遇,令家中部曲杀退恶匪,可惜其妻为护子伤重不治。徐亭主受谢氏大恩,终是应承谢太傅的荐举,得授尚方令一职,不过陛下念他出身江湖,不惯拘束,特许他逍遥来去于庙堂江湖,是以十数年来,他老人家守在拓剑亭中铸剑,甚少到少府来应卯。”
他一边说着,不忘偷眼去瞧齐彯脸色。
“下官听闻大人锻造的宝剑被陛下赏赐给了安平王,想来定是极好的,可惜没能领个尚方令,专事皇室刀剑锻铸之职,于铸剑师而言,那才是应景的荣耀呢。”
苏问世的引荐来得猝不及防,齐彯对于官位高低无甚考量,亦不求一时之显达。
不管是若卢令、考工令,还是尚方令,于他都无区别。
他在意的是,何日能得偿所愿。
考工室主官空悬久矣,齐彯初来乍到,心思多放在交接事务上,闲谈之言自是不了了之。
待他在厅上坐定,二丞随即招呼人搬来各式器物历年来的营造账目。
齐彯一边览阅,他二人一左一右讲述近来考工室经手的工事状况。
一晃,辰光就到了卯正。
各处官署大小官吏纷纷散值。
邱溯明百无聊赖等在宫墙外,不知从何处折来一枝垂柳。
摘片柳叶贴在唇边,吹起幼时哄他吃药沈叔沈茹英常吹的那支小调。
卯初齐彯入少府之后,他便找去树荫底下蹲着,不知怎教伯鱼寻了来。
上京城中禁绝当街私斗,伯鱼非要扯他回府里单挑。
邱溯明正纳闷,脑中灵光忽闪,记起前日同周全斗嘴,说了句他跟老金胜之不武。
心中笃定是那家伙小肚鸡肠,跑去伯鱼跟前搬弄是非。
下意识将“周全”与“阴险”摆在了天平的两端。
实则他们刺客除了做任务,还有被仇家围堵,很少主动与人交手。
大多数时候,他们宁愿发呆养精神,也不愿费时费力与人争个高下。
待时而动,一击必杀,才是刺客永恒的信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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