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风声。比岩鼠的动静要大一点,但又不像大型动物。
我猛地停下动作,握紧手边的树枝,屏住呼吸,慢慢转过头。
岩石后面,露出一小片脏兮兮的、灰褐色的兽皮边角。然后,一只眼睛探了出来。
那眼睛很大,圆溜溜的,但此刻却充满了惊恐、疲惫,和一种近乎麻木的绝望。眼睛的主人似乎很矮小,躲在石头后面,只露出小半张脸——一张属于兽人幼崽的、瘦得脱了形的脸,灰扑扑的,嘴唇干裂。
是个孩子!一个兽人幼崽!
我愣住了。这死亡岩地里,怎么会有落单的幼崽?
那幼崽看到我发现了它,吓得浑身一抖,猛地缩回了石头后面。接着,我听到一阵压抑的、细细的咳嗽声,还有极力忍住的、带着哭腔的抽噎。
我的心一下子揪紧了。不管这孩子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或她)的状况显然非常糟糕。那咳嗽声……听起来很虚弱。
我慢慢放下树枝,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有威胁。我轻轻开口,用记忆里兽人通用语说道:“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我的声音因为干涩而有些沙哑,但尽量放得柔和。
石头后面没有任何回应,只有咳嗽声断断续续。
我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拿出一个刚才挖出来的、比较小的地薯,又拿出两颗乌酸果,轻轻放在我们之间的空地上。“饿了吗?这个……可以吃。” 我不敢说“很好吃”,地薯和乌酸果的味道实在算不上好。
过了好一会儿,一只瘦得皮包骨头、脏兮兮的小手,颤抖着从石头后面伸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把抓起地上的地薯和浆果,又飞快地缩了回去。
然后,我听到了拼命压抑的、狼吞虎咽的声音,还有被食物呛到的、更加剧烈的咳嗽。
我耐心地等着。慢慢地,那颗小脑袋再次怯生生地探了出来。是个小男孩,看起来只有四五岁兽人年纪(换算成人类大概六七岁),头发乱糟糟地粘在一起,脸上脏得看不清原本的肤色,只有那双因为瘦弱而显得格外大的眼睛,正紧张又带着一丝好奇地偷看我。他手里紧紧攥着吃剩的半个地薯。
“你……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我问,语气尽量放得更轻,“你的族人呢?”
小男孩瑟缩了一下,眼睛里迅速蒙上一层水汽,他低下头,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阿……阿妈病了……很冷,一直咳……阿爸去找吃的,没回来……我好饿,阿妈让我出来找找……有没有……有没有‘土疙瘩’……”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哽咽。
我的心沉了下去。又是一个因为饥饿和疾病被逼到绝境的家庭?听他的描述,他的母亲可能感染了严重的风寒或者肺炎,父亲外出寻找食物失踪(很可能已经遭遇不测),这孩子独自跑出来,在这危险的荒野里寻找那一点点可怜的、可能救命的块茎。
同病相怜的滋味涌上心头。我想起了这具身体原主的经历,想起了雷被遗弃的现状。在这个世界,弱小和伤病,似乎就意味着被抛弃和死亡。
“你阿妈……在哪里?” 我问。
小男孩犹豫了一下,指了指更远处一片更加荒凉、岩石嶙峋的区域:“在……在一个很小的石头洞里……很远……”
我看了看自己怀里不多的收获,又看了看眼前这个瘦骨嶙峋、瑟瑟发抖的孩子。如果我不管他,他和他生病的母亲,很可能熬不过今晚。
可是……我自己也岌岌可危。岩缝里还有一个重伤的雷,食物和水都紧缺,灰鼠部落的威胁悬在头顶,还有不知在何处游荡的裂爪兽……
理性告诉我,不该招惹更多的麻烦。但作为一个曾经治病救人的医生(虽然是营养学和药膳方向),作为一个还有基本良知的人,我无法眼睁睁看着一个孩子和他垂死的母亲在我面前消失。
“这个,也给你。” 我又拿出一个地薯,放到他面前,然后快速把怀里剩下的“岩壁眼泪”干果分出一小半,用树叶包好,也推过去。“这些果子很硬,要砸开吃里面的仁,很顶饿,能放很久。水……我这里也不多了。”
小男孩呆呆地看着地上的东西,又抬头看我,大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微弱的希望光芒。“给……给我的?”
“嗯。快拿回去给你阿妈。找个背风的地方,生点火,烧点热水喝,会好受点。” 我嘱咐着,虽然知道这对一个幼崽来说可能很难。
小男孩用力点头,把地薯和那包干果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他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感激,也有深深的畏惧和困惑,然后转身,像只受惊的小动物,飞快地跑进了乱石堆,消失不见。
我站在原地,心情复杂。我做的对吗?给出去的食物,可能会让我们接下来的日子更艰难。但……如果见死不救,我还能算是林念安吗?
带着更沉重的心情和更少的食物,我回到了岩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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