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一旦做出,便像投入荒原的第一颗火种,迅速引燃了压抑已久的渴望。
选址几乎没有争议。就在溪流拐弯处那片相对平坦的硬地上,背靠一面低矮的、可以阻挡部分北风的土崖,面朝那条蜿蜒的小路。取水方便,视野也开阔,能看见来人,也能被看见。空地边缘长着几丛叶子肥厚、枝干虬结的“铁骨灌木”,虽然名字吓人,但木质坚硬耐烧,是上好的柴薪。更重要的是,这里离部落聚居的棚屋区有十几丈远,既不算脱离,又保持了一定的独立——这是岩甲私下里提的醒:“万一……真有什么麻烦,也不至于直接烧到家里。”
晨光再次洒满这片选定的土地时,我们开始了第一次清理。没有仪式,没有欢呼,只有沉默而有力的动作。岩甲带着两个恢复较好的猎手,用新换来的、边缘磨得锋利的石斧,砍伐那些过于靠近的灌木丛,清理碎石。粗壮的枝干被拖到一旁,细枝和枯叶归拢起来,这是未来的燃料。春草带着细叶、草芽,还有另外两个自愿帮忙的雌性,用简陋的骨铲和双手,拔除地面上盘根错节的杂草,将凹凸不平的地方尽量填平。泥土混着草根的气息,干燥的尘土飞扬起来,在阳光中形成一道道金色的光柱。
我则和河草婆婆一起,沿着溪流更上游一些的地方,挑选合适的石块。不是随便什么石头都能垒灶。要扁平,要相对规整,要耐得住火烧。河草婆婆眯着眼,用她枯瘦但异常稳定的手指敲击着石面,倾听声音,辨别质地。“这块不行,有暗裂,烧久了要炸。”“这块好,是‘火沉岩’,越烧越硬实。”她古老的智慧,在这种最基础的劳作中,闪烁着不可替代的光芒。
我们一块块地搬,一块块地选。石块浸了溪水,沉甸甸,凉冰冰,边缘粗糙,磨得手掌发红发热。汗水很快浸湿了后背单薄的兽皮衣服,黏在皮肤上,动作间带来粗粝的摩擦感。但没有人喊累,甚至没有人多说话。只有沉重的喘息,石块碰撞的闷响,工具破开土壤的嗤嗤声,还有远处孩子们偶尔传来的、压低了的嬉闹——他们被严令不得靠近正在劳作的区域,只能远远看着,眼里充满了新奇。
枯藤祭司没有出现。但他的阴影无处不在。我能感觉到,从部落棚屋区那个方向,偶尔会有目光投射过来,冰冷,审视,带着不言而喻的反对。帮忙的族人中,也有两个显得有些心神不宁,动作迟疑,时不时偷偷瞟一眼部落方向。我知道,枯藤的话语,如同看不见的藤蔓,依然缠绕着一些人的心。
临近中午,一片大约能容纳四五个人站立活动的空地,初步清理了出来。中央位置,用挑选出来的最平整厚重的“火沉岩”,开始垒砌第一个灶台。这不是复杂的建筑,只需将石块大致围成一个缺口的圆形,留出添柴和通风的口子,确保稳固,顶端形成一个可以平稳放置石板的平面。
我跪在泥地上,用手比划着,调整着石块的角度和位置。春草和岩甲在一旁帮忙扶稳,传递合适的石料。泥土和石屑沾满了膝盖和手臂,汗水滴落,在干燥的土面上砸出一个个深色的小坑。
“这里,这块要再往里收一点,不然石板放上去怕不稳。”岩甲粗声说着,伸出沾满泥污的大手,用力推动一块半嵌入土中的石块。手臂上的肌肉贲起,石块发出沉闷的摩擦声,缓缓移动到位。
就在我们专注于手头工作时,一阵轻微的、带着迟疑的脚步声靠近。是细叶。她手里捧着一大把刚刚在附近采集到的、一种叶片宽大肥厚、边缘呈锯齿状的野菜,叫“厚齿苋”。这种野菜口感粗糙,略带涩味,平时很少人爱吃,但胜在数量多,易采集。
“念安姐……”细叶的声音小小的,带着点不安,“我们……我们就找到这些。肉……一点也没有了。这个……能用吗?”她看着我们垒了一半的灶台,又看看手里青翠却显然不受欢迎的野菜,眼神有些黯淡。
现实的问题,就这样赤裸裸地摆在了面前。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而我们现在,连“糙米”都几乎没有。
我接过那把厚齿苋,叶片肥厚,捏在手里沉甸甸的,汁液饱满。涩味……或许可以处理。我脑海中飞快地掠过前世一些处理野菜土腥味的方法。“能用。”我肯定地对细叶说,也像是对自己说,“去多采一些来。春草,你带她们去,顺便看看有没有那种味道很冲的‘臭艾草’,也拔一些回来。”
春草虽然不解,但还是立刻带着细叶她们去了。河草婆婆看着我,浑浊的眼里带着疑问:“厚齿苋涩口,臭艾草味道冲鼻,都是没人爱碰的东西。念安,你打算……”
“试试看。”我简短地回答,心里并没有十足把握,但总得迈出第一步。“先把灶台垒好。”
午后,简易的灶台终于稳稳地立在了空地中央。约莫两尺见方,半人多高,石块垒砌得不算精致,甚至有些歪斜,却异常扎实,透着一股粗犷的力量感。我们将最大最平整的那块暗红色砂岩板,小心地抬上去,放稳。石板与灶台石面接触,发出沉重的、令人安心的闷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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