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古老的兽皮碎片,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我们疲惫而低落的心中漾开了一圈圈疑虑的涟漪。它本身并不起眼,边缘破损,色泽黯淡,上面用暗红色颜料描绘的符号简单到近乎幼稚,像是孩童的信手涂鸦——一个歪斜的圆圈,旁边拖着三条长短不一的波浪线。但在这片仿佛亘古死寂、除了我们再无其他智慧生灵活动痕迹的浓雾沼泽中,它的出现本身就透着诡异。
青羽将兽皮碎片翻来覆去地仔细察看,甚至用指尖沾了点唾液,轻轻擦拭符号的边缘,观察颜料的渗透和褪色程度。他的眉头微蹙,翡翠色的眸子里闪烁着思索的光芒。
“至少是几十个雨季(兽世纪年方式,一个雨季大约相当于一年半)前的东西了。”他最终得出结论,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兽皮鞣制的手法很原始,颜料是用沼泽特有的‘血线草’汁混合某种矿物粉末制成的,这种配方……我记得在某些非常古老的、关于翡翠沼泽先民的残卷中提到过。”
“先民?”岩甲喘着气,一边小心地活动着受伤的肩膀,一边疑惑地问,“这鬼地方以前还有人住?”
“传说而已。”青羽将碎片收起,“记载语焉不详,只说翡翠沼泽在极为久远的年代,曾有一个崇拜自然与月华的部落在此繁衍生息,后来不知因何原因湮灭在历史与迷雾中。他们的踪迹早已不可考,留下的零星物品也大多化为了沼泽的一部分。”他看向阿左发现碎片的那丛暗紫色苔藓,“这东西出现在这里,或许是偶然被水流或地动带至边缘,又或许……暗示着某些我们尚未踏足的区域,还残留着当年的痕迹。”
他的话语为这片死寂的沼泽增添了一层神秘而沧桑的色彩。但此刻,我们无暇深入探究这遥远传说中的秘密。眼前最迫切的,是雷的伤势和队伍的低迷士气。
雷在昏睡了约莫一个时辰后,被腿伤处一阵钻心的抽痛惊醒。他闷哼一声,额头上瞬间布满了新的冷汗,脸色比昏睡前更加难看,透着一种失血和剧痛交织的青灰色。他试图挪动一下那条伤腿,立刻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肌肉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起来。
“别动!”我连忙按住他,心如刀绞。卷起的裤腿下,青紫肿胀的范围似乎又扩大了些,皮肤紧绷得发亮,摸上去烫得吓人。青羽敷上的深色药膏已经被体温和汗液晕开,混合着组织液,显得一片狼藉。
青羽再次过来检查,脸色比之前更加凝重。“筋骨连接处彻底撕裂了,还有内出血。”他飞快地重新清洗伤口,换上药性更霸道的黑色药膏,用干净的木片和坚韧的藤皮进行更严格的固定和加压包扎,“这次没有三个月以上的绝对静养,别想再站起来。而且,”他看了一眼雷因痛苦而微微涣散的灰眸,“强行爆发牵动了晶核,之前药浴梳理出的那一点点松动,又被混乱的能量冲击给堵回去了,甚至可能更糟。”
他的话像冰锥,刺穿了每个人心中最后一丝侥幸。雷沉默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紧抿的唇线和下颌绷紧的线条,显示着他正用惊人的意志力对抗着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打击。无法行走,晶核恢复受阻,在这危机四伏的沼泽里,他几乎成了一个纯粹的负担。这对于骄傲如他、习惯于守护而非被守护的战士来说,是何等残酷的事实。
“能抬着走吗?”岩甲嘶哑着嗓子问,目光落在简易担架上。碎岩长老还躺在上面。
青羽看了一眼雷的体型(尽管受伤消瘦,骨架依旧比灰鼠兽人高大),又看了看岩甲和阿左疲惫的状态,摇了摇头:“长途跋涉,尤其是沼泽这种地形,两人抬一个重伤员已是极限。再加一个……”他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气氛顿时更加压抑。碎岩长老挣扎着撑起上半身,浑浊的眼睛看了看雷,又看了看我们,嘶声道:“把老夫……留下吧。带着老夫,大家都走不了。雷小子……是为了救老夫才……”
“不行!”我、岩甲、甚至春草和细叶,几乎同时脱口而出。一路艰难同行至此,碎岩长老虽然沉默寡言,但他代表着一份希望,一份盐湖部落内部并非铁板一块、未来或有转机的希望。更何况,他是雷拼着加重伤势救下来的。
雷也缓缓摇头,声音虚弱却坚定:“一起走。”
可是,怎么走?
就在这令人绝望的僵持时刻,青羽的目光再次落回了手中那片古老的兽皮碎片上。他盯着那简陋的符号,若有所思。
“或许……还有另一个办法。”他缓缓开口,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如果这标记真的是古先民留下的路标,那么它指向的方向,或许不一定是绝地。古老的部落往往掌握着一些利用地形、规避危险的隐秘路径。而且,”他看向雷,“如果传说中的部落真的崇拜月华,那么他们活动的核心区域,或许……更接近‘月光苔’可能生长的环境。”
利用古痕寻找相对安全的路径?甚至可能接近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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