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石顺着姜望所指的方向望去，见是那位丘姓老者，脸上原本热络的笑容淡了几分。
转而浮起一抹混杂着无奈与隐约轻慢的神色。
“此人确非我千筑宗门人，只是宗内近期几桩交易催得紧，人手实在周转不开，才从外面临时聘来的绘图匠人。”
“丘老在筑师一道上……确有些经验，对基础构造，材料特性也算熟稔，但筑师等级嘛……据他自己所言，早年曾在某个小门派挂过名，勉强评了个匠人级。”
沈青石顿了顿，似乎觉得有必要解释得更清楚些：
“筑师品评体系，在太初大陆早已定下，自下而上分为学徒、匠人、匠师、大师、宗师、神工六境。”
“每一境不仅对应修为、神识要求，更需在实践成果、独创性、符文与材料造诣上达到严苛标准。”
“我千筑宗内，匠师不少，大师亦有数位，至于宗师……那已是能开宗立派，影响一方建筑风范的大人物，便是整个栖霞地界，也屈指可数。”
他话锋转回丘老，语气中的不以为然更明显了些：
“丘老仅有匠人之能，却偏偏……心思颇活，时常觉得我宗门传承多年的标准蓝图尚有改进余地，总喜欢在一些细节上按他自己的想法涂涂改改。”
“前几日为新来的势力赤霄门绘制的精舍图，就因他擅自改动了几处檐角导灵纹，险些延误交付，惹得对方不悦，若非眼下实在缺人绘图，这般不听调遣，自视甚高的匠人，我千筑宗是断不会用的。”
沈青石的话语里，透着大仙门对规矩的维护，以及对不守成规者的排斥。
然而这番话听在姜望耳中，却让他对丘老的兴趣更浓了几分。
顺势开口，语气平和却直接：
“沈执事，既然贵宗对他颇为头疼，不若……便让于在下如何？”
“丘老既于贵宗是麻烦，于我却或许正是所需。”
沈青石明显一愣，脸上闪过错愕。
他万没想到姜望会突然提出要挖走一个他刚刚已经明示过“等级不高”、“不守规矩”的临时工。
出于维系合作关系的考虑，他缓声道：
“姜门主新立山门，求贤若渴，沈某理解，若真需筑师，我千筑宗认识不少虽是野路子出身，但技艺扎实，恪守规矩的散修筑师，沈某倒可代为引荐几位，保证比丘老合用得多。”
就在这时，一道慢悠悠、带着沙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沈执事说得对，比老朽强的筑师，栖霞城里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老朽不过是个不合时宜的绘图匠，手慢，脾气犟，还总喜欢画些别人看不上的歪路子，姜门主若想招募人手，还是另请高明吧，莫要耽误了正事。”
正是丘老。
显然，方才的对话，他听见了。
沈青石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姜望却道：
“丘老过谦了，方才我见你改动那清心居所檐角纹路，虽只寥寥数笔，却直指午后炎气化解之弊，所提变通之法，并非凭空臆想，而是基于对水木灵气特性与建筑局部微环境的深刻理解，此非照本宣科者所能为。”
丘老眼神微动，似乎没料到姜望不仅看到，竟还看懂了。
姜望继续道：
“若丘老愿来我仙门，我可承诺三点，其一，于筑师本职之事，仙门绝不横加干涉，予你充分斟酌决断之权。其二，灵石俸禄，可按匠师高阶标准支付，绝不亏待。其三，任何所需材料，仙门会在能力范围内尽力支持。”
这番话，没有空泛的吹捧，而是点出了实质性的认可、自由与资源支持。
尤其是“绝不横加干涉”与“按匠师高阶标准”这两条，对于丘老这样因坚持己见而屡遭排挤的匠人而言，无疑具有极大的吸引力。
丘老脸上的疏淡渐渐敛去，他再次仔细打量着姜望，似乎想从这位年轻门主的眼中看出几分虚伪或算计。
但姜望的目光坦然沉静，只有诚意与期待。
半晌，丘老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那佝偻的背似乎挺直了一丝。
“老朽……丘秉烛。”
他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门主话说到这份上，若再推辞，倒显得老朽不识抬举了，罢了，我这点不合时宜的手艺，便交给门主看看，能折腾出什么花样吧。”
竟是答应了。
姜望眼中掠过一丝笑意，转身看向沈青石：
“沈执事，丘老既已应允加入我望仙门，我今日便带他离开，不知贵宗这边……”
沈青石巴不得赶紧送走这个“麻烦”，闻言立刻笑道：
“姜门主客气了，丘老本就是我宗临时聘请，来去自由，如今能得姜门主赏识，亦是他的机缘，沈某岂有阻拦之理？祝丘老在望仙门前程似锦！”
话说得漂亮，那份轻松却是实实在在的。
事情既定，姜望也不多留，与沈青石最后寒暄几句，便带着林牧与新加入的丘秉烛，离开了千筑宗的铺面。
走在熙攘的街道上，姜望问丘秉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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